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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
隔天一回到公司我就被子木叫到他的总理套房似的办公室,看着他身上Giorgio Armani的西服我不知所措的搓着自己步行街上淘来的廉价衣料,一头雾水的等着下文。他说要没什么事情今天请我去一个地方,我一听就傻了,自恋的想这不是羊入虎口吗?而且我晚上也的确是要打工,似乎是不大习惯被如此直接的拒绝,子木的眉头皱成大大的五线谱:“我给你拨的工资不够花吗?还要辛苦的做夜间兼职。”
我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想多存点钱。”
他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今天不可以请假?”
“有什么事吗?”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的脸的确是红了一下:“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想请你吃个饭,作为老板答谢员工的辛勤劳动没问题吧?”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我的确是没有理由拒绝了。
打着饱嗝,坐在绣有雷鸟LOGO的打孔皮椅上,看着真皮包裹的排挡杆头、手刹把、车门,以及大弧度造型的中控台加以拉丝铝面板的点缀,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也被复古了,前面开车的子木心情很好,握在方向盘的小指不停打着拍子,只是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周围人越来越少,天色渐黑,一直到他把我带到郊外荒无人烟的地方我终于忍不住了:“你不会想跟我来段人鬼情未了吧?”
子木没有笑,表情严肃的让我立刻收声:“你都不看新闻的吗?今天有天象奇观,我想跟你一起看,只想跟你一起看。”我的确是不怎么看新闻的,对于我们这种为了糊口奔波的人,哪有闲情逸致抱着玫瑰花和女孩子共赏花前月下呢?子木跟我一起坐在硌人的杂草上,表情虔诚的像是在教堂里做祷告.
当黄昏带走最后一抹光明,凝重的漆黑爬上天幕,夜渐渐的弥散开来,渐渐的有零星的亮点滑过夜空,然后是更多,最后就连成一片在夜空中跳跃,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捅了捅身边的子木:“你不许愿吗?”
他叹了口气,“不许了,许了也不会实现。”
“咳,我突然想起来一句歌词,‘就是因为背了太多心愿,流星才会摔得那么重’。”
他转头看着我,突然紧紧的把我搂在臂弯,悲伤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的愿望从四年前第一次在校园见到你,就只有一个,每年就只有这一个,‘我想你属于我’,可是你从来都看不到我,你要什么样的生活我都能给,我就是见不得你吃苦受委屈。”说完突然强硬的想要吻上来。
我拼命从他的怀抱挣脱,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子木一动不动的呆坐在一边,我听到他的声音里化不开的哀愁:“我要结婚了。。”我抬起头,明明知道面前这个人的眼泪一直流,却始终无法安慰,那么多个夜晚里看着我的子木,如果没有遇到我,该多好,明明前程似锦的孩子,却不得不接受爱上同性的事实,还只能看却得不到。
那天晚上我几乎是逃回家的,我明明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却一直躲着裘念,子木清晰的悲伤深深烙在我的心里挥洒不去,我,毁了他对爱情的奢望,却不想毁了他未来的人生。
第二天我就递了辞呈,还在他桌子上放了我用我这几个月的工资买的一对银质的小人作为他的新婚礼物,我不希望他崭新的生活跟我再有任何牵连,坐上公车的时候我看到子木一直跟在后面跑,嘴里不停的喊着什么,我背过头不去看,我知道我欠他一个解释,可是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离开,这样他才能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回到家就看到一屋子的人表情一个比一个怪异,小黄毛一拍桌子:“你马上给我辞职!”我定了定神,没错,这句话是对着忘川吼的,我从来没见小黄毛这么生气过,而且是吼忘川。裘念一拍桌子:“你冷静点,那个人不就是财大气粗了一点,也不是不能商量。”
小黄毛看到我像看到救星,一个箭步冲过来:“言哥你来的正好,有个王八羔子看上忘川,非让他跟他,你说说,这是不是没天理了?辞职!老子不信惹不起还躲不起。”
我拍了拍他:“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躲就能躲的了的。”我们是这个城市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群人,无依无靠,拿什么跟人家抗衡,要是人家真想整我们,动动手指就能让忘川送上门,这是现实。可是如果我早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或许我就不会鼓励他们去谈判了。
那天晚上,小黄毛专门去理发店把他一头黄发尽数染黑,还破天荒的带了一个护身符,他特严肃的跟我说:“没了忘川的生活,我一天也不想尝试。”
我们一行人小心翼翼的去指定的包间,我知道我们是没法用钱解决事情的,只能看看能不能感动那个人了。在包间见到那个人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成功了,那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看起来精明且狡猾,比我们经历过更多的人世沉浮,我们的每一个价码他都不动声色的看着,玩味的笑着,始终没有表态,好像在看戏一样津津有味。
等我说完了,他换了一个姿势坐着,像君临天下的君王一样,:“所以这就是你们所有的筹码?我不接受。”说完他示意手下把忘川带到他身边,我看到忘川的身体因为恐惧而不断发抖,我们却没法上前。
那个男人用手指拿起一颗葡萄含在嘴里,粗暴的吻上忘川的唇,在他嘴里胡乱搅着,一直到紫色的汁液从忘川的嘴角流下才停下来回味着,忘川一直在哭,他又不耐烦的甩了忘川一个巴掌。他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在当时已是强弩之末的小黄毛看来是多么大的刺激,我第一次知道愤怒也可以爆发的如此强烈。
小黄毛发疯一样的冲上去拿起桌子上的红酒瓶朝自己头上砸去,下一秒就把鲜血淋漓的半拉瓶子戳进了那个人的腹部,动作快的来不及反应。然后就是一片混乱,我只知道自己机械的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水果刀向迎上来的手臂挥舞,不时的叫小黄毛带忘川先走,还记得裘念发疯一样把我护在身后,紧紧攥着我的手,不知道挨了多少下,手脚并用的打倒几个人,拼命拉着我冲出人群跑到大街上。
裘念拉着我一直跑,我们身上都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天大地大,却不知道要躲到哪里。小黄毛一直跑在我们前面,忘川扶着他,隔的太远我看不到他们的表情,渐渐的小黄毛越跑越慢,最后在一个死胡同里停下来,背靠着墙软倒,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看到他跑过的地方,血也稀稀落落的流了一路,他的手捂住的腹部还不断的有新的血液流出来,忘川已经哭不出来,只用手死死的捂住他的腹部。
裘念也没经过这样的场面,冲上去抱起小黄毛就要去医院,被小黄毛挣扎着拦住:“裘大人,你,你要知道,那个人是这个城市最有权有势的男人,而我,咳,刚才可能已经杀了他,怎。怎么能去医院。”“出了事我顶着,你现在必须去医院。”“我不能连累你们,你相信我,我真的没事,我们回。回家,我睡一觉就好了,”到最后几乎是哀求着说:“求你,让我回家。”裘念转头抹了一把眼泪,抱着他往家走,身后跟着不知所措的忘川和我。
“他妈的,为什么还是止不住?果然还是要去医院!”小院里,裘念瞪着血红的双眼咆哮着,天空已经有了一丝亮白,小黄毛一直发着高烧,脸色苍白中透着灰败,忘川在旁边一直哭,一直求,求的是谁,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最后小黄毛睁开了眼睛,他一说话就带出了更多的血从嘴里涌出,忘川扑上去亲吻着他的唇,堵住不断涌出的鲜血,却是徒劳.
小黄毛的眼睛越来越没有焦点,最后蒙上了一团水雾,他最后说的是:“小忘川儿,你是我的,我想守着你,我舍不得你啊。”就永远闭上了眼睛,忘川撕心裂肺的哭声久久回荡在小院的上空,中间夹杂着裘念的狂吼:“黄小冒,你给我回来,回来---”
这是第二次,命运从我身边带走我在乎的人,那个在阳光下喜气洋洋的跟我炫耀他新的上等货的人,就这么消逝在冬日的清晨,在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又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再也不会绽放朝气的笑脸了。听不到他以生命呵护的人的哭喊,好像睡着了一样,那样苍白的面容,叫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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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走在一条同样的路上,
走的很慢,
隔得很远,
却络绎不绝,
有人走,就必定有人带着悲伤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