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乔叶安

　　第九十四回

　　化名杨晋、叶言的两人，从堂倌口中打听了药材行。
　　堂倌说清了位置，道：“两位姑娘是要长住一段时日？”
　　“约莫还得半旬。”乔温靖了然，道：“小兄弟是觉着在此住着，耗费太大？”
　　“这年头，都不容易。两位姑娘若信得过我，我家里后院可租给两位。这位姑娘能做饭，我那后院厨具是一应俱全的，采买可自己去，也可叫我娘子跑个腿。半旬的话，我也只要这个数。”堂倌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道：“怎样？”
　　“好。”乔温靖拉住蔺徽言，答应了后，道：“我加你双倍，你帮我抬五斤枣木炭来。”
　　“这有什么？买价几何、卖价几何，一点力气罢了，姑娘客气！”堂倌笑道：“两位且去，回来了莫要续钱，收拾好行囊，我会让我娘子过来接你们的。”

　　乔温靖要换地方，自然是有煎药的缘故。蔺徽言晓得她有打算，走出一段路，也只是道：“还得买个煎药的锅，不晓得此间药材行的药材品相何如，你能不能用惯。”
　　“去了再说。”乔温靖不疾不徐，一路上只是默默听着蔺徽言的念叨，几乎没怎么开口。
　　药材行很好找，门口停了两辆骡子拉的车，行里的伙计正在搬运货物。
　　二人入内，说明来意，柜上的妇人微微颔首，道：“两位来的正是时候，这不才送来两车货，点明了后日就要送走了。单子呢？且拿来瞧瞧。”
　　乔温靖将写好的一张纸递上去，妇人一目十行看罢，指着单子道：“这两味有是有，但来不及横切好，姑娘拿回去自己切，怎样？”
　　“可以。”乔温靖颔首，又道：“可有煎药的砂锅？”
　　“有。”妇人从柜下取了两只，道：“送你。”
　　算盘声响起，妇人利落清了账，道：“银二两三钱。”
　　乔温靖付账，禁不住道：“这价钱，很公道。”
　　“咱们下个月就要并入扶余医馆了，掌柜的有令，不得太过贪慕盈利，否则并不进去，将来怎么办？”妇人笑了笑，道：“我瞧姑娘也是个郎中，可知道扶余医馆？”
　　乔温靖瞥了眼蔺徽言，笑道：“行里的人，谁人不知呢？”
　　“这便是了。自从顾掌柜主事，一年比一年好。只不知我甚时候有福气，能见一见顾掌柜。”妇人吩咐了伙计去抓药，闲聊起来，道：“姑娘可有兴趣去扶余医馆学一学？”
　　“学？”蔺徽言上前接过话来，道：“扶余山的人不就几个么？怎么教得过来？”
　　“哪能啊？是嘉州扶余山下的一些医馆的老郎中，拿着乔山主传下的医书，到各地教医馆的郎中。”妇人说起这些事，便话多起来，道：“虽说不是什么高深的医术医理，但那可是乔山主所写，每到一州，当地郎中趋之若鹜，唯恐错过的。咱们朔州的，是三个月后，在朔北镇！”
　　一应物事包好，蔺徽言提了过来，入手沉重。两人告辞离开，回去的路上，蔺徽言笑道：“顾掌柜果然言出必行。”
　　乔温靖也是满腹感慨，又是欣慰又是骄傲，轻声道：“她果然做出来了，将来只会越来越好。只是在朔北镇，有些过于……”
　　“这样才对，扶余山上下没有错处，该如何便如何。”蔺徽言如今也晓得了人心，低声道：“若是自此蝇营狗苟，不就坐实了污蔑？”
　　“可……”乔温靖欲言又止。
　　“我晓得你想说什么，那是过去的事，是非对错，他们也都拿命偿还了。”蔺徽言挽住乔温靖的手臂，道：“你是你，你没错。”
　　这些年每次提及此事，归于最后，蔺徽言就是这六个字，从无更改。乔温靖心里暗潮汹涌，再一次听进心里，道：“你说得对。”
　　回到客栈，乔温靖在楼下候着，蔺徽言上楼打点了行囊下来，掌柜也晓得他们要去何处，笑道：“是个好去处，后院对着村外的那条河，这时节景色不错。”
　　觑着她二人的神色，掌柜了然一笑，道：“自家店里活计，弄点营生，我何苦拦着？再者，他们两口子，也不是什么营生都做的。”
　　过不多时，堂倌的娘子来接，瞧她生得高大，说起话来却温吞少言，倒是与那堂倌区别甚大。
　　待到了地方，一切都已收拾干净，女子手中还帮着蔺徽言提着药材，笑道：“两位姑娘，张富叮嘱我多烧些水，已经准备好了。灶膛里用的柴火甚的，也都有，你们安心住下。这河里鱼儿肥，我若钓上，给你们也送了尝尝。”
　　路上已经互通了姓名，晓得这女子姓王，单名兰，竟也是个文雅的。蔺徽言道：“多谢张大姐，实不相瞒，在此住下，是因着要为街头陈大的媳妇治病，熬药什么的，还是聘个院子方便些。”
　　王兰道：“原是如此。”
　　“收拾完了，我也要去他家里招呼一声的。”蔺徽言道：“免得人找到了客栈，白跑一趟。”
　　“那你在家里歇着吧，我有事，要往那头去，给带句话罢了。”王兰话毕，道：“时日不早，先歇一歇罢。”
　　院门关了，蔺徽言先去房中瞧了，陈设虽简朴，却是干净的，床铺也是今日晒过拿回来，嗅来味道安心。
　　蔺徽言熟练地找出香炉，寻了一味药香，吹亮火折子点上，放在床边的小凳上，道：“确实比客栈里宽敞自在。”
　　“嗯。”乔温靖也帮着收拾一二，随后找出竹刀，横切起药材。
　　蔺徽言则去了厨房，下了两碗挂面，各加了颗蛋，端来和乔温靖填了肚子。
　　入夜，二人沐浴一番，换上寝衣，正打算歇息，院外张富敲着门，高声道：“两位姑娘，枣木炭齐了，我放在外头，过会子请来拿。”
　　蔺徽言忙出房门道：“多谢张大哥。”
　　脚步声渐渐走远，蔺徽言披了件外袍，开门取了，发觉份量可比五斤多出许多，心里暗赞这两口子实在，便将枣木炭收入厨房。
　　月色正明，蔺徽言为这一轮所耽，在院中驻足。
　　乔温靖候了一会儿，没见到回来，也披衣出门，见状走过去，和她并肩一处，道：“此间事了，我们回一趟嘉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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