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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第四十三回
爷孙俩进了屋,蔺徽言回手关了门,将书笈放在了门口。她的手里捧着元熎剑,只等蔺剑寒坐下了,才道:“爷爷,元熎剑我找回来了。”
捧着的茶碗险些落地,蔺剑寒茫然道:“六安,你找回什么了?”
“我回来的消息,想必很快就会传遍剑炉。爹爹和娘亲只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爷爷,长话短说,元熎剑我找了回来。有一位侠之大者帮了我很大的忙,但我应了她,关于她的一切都不能透露一个字。找到的时候,元熎剑旁掩埋了具枯骨。孙女看过土色,是陈年旧泥,应该是血漫云天初现的十九年后,再乱江湖的那个人。”蔺徽言只将忖了一路的话托出,道:“此间细节,请容孙女容后再禀。只是那位侠者,孙女宁可身死,也不能违背诺言。”
蔺剑寒一把拿过粗布包裹,层层叠叠的,可见包者之用心。他稳定的双手,将包裹拆开,这柄失踪了整整六十五年的元熎剑,重新回到了剑炉,在如今的剑炉门主面前,展露了真容。
只一眼,蔺剑寒已然确认,这柄剑就是从剑炉中失踪的元熎。和终泉剑之古朴厚重不同,元熎剑剑身中空,轻巧富有灵气,剑尖不曾开刃,彰显着它并未彻底铸成。陨铁所化的脊上,是和终泉剑如出一辙的繁复纹路。
因血漫云天在江湖上的恶名,终泉剑自铸成之际,便封存在了剑炉之中,唯有历代门主,才能亲眼看到它,可谓这六十年中剑炉最大的隐秘。剑脊上的纹路,就是元熎出自剑炉的明证——然而剑炉担不起呀。
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蔺剑寒呼出口气,道:“暂且收起来,这些话与谁都莫要提及。夜里爷爷去你那边,叫上你爹,咱们一起商量。”
他的动作麻利,又有蔺徽言帮衬,飞快地把元熎剑重新包好,放在了墙面上木版画后的暗柜之中。
门被蔺斯原推开,身后跟着的自然是风巧昀和蔺徽虔,大半年不见,他蹿高了一大截,直直冲进蔺徽言的怀里,高声叫着:“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然而不等他多亲近片刻,风巧昀一把将小儿子推开,扶着女儿的手臂,眼圈通红着,良久只道了一句:“回家便好!”
亲人厮见,难免泪流。只是片刻功夫,蔺斯庑跟着蔺斯康赶了过来,但见蔺徽言不过难掩风霜,气色却红润,不由得好生失望。彼此客套了几句,蔺斯康只是感慨江湖险恶,少门主头一次便历经艰险,蔺斯庑话里话外,便要打听事情办得不成,该当如何?
蔺剑寒心中苦笑不已,但仍端起了架子,道:“六安才回家里,又是死里逃生的,且随你爹娘回去,修养几日再论。”
蔺斯庑的心里不服,然而蔺斯康一字不抗,只好强按不表,口中跟着宽慰了几句,目送他们一家四口离开。
蔺剑寒的眸子狠狠瞪了过来,道:“成什么样子?六安中的是千丝针!我看你便是盼着这孩子在山下殒命,好如了你们的意,是不是?”这话里话外都是言说蔺斯庑做了这么个局,其心可诛。
蔺斯庑正要辩解,倒是蔺斯康解围,道:“爹,六妹绝不会做这等事。他们心里只是为我觉着不公,然而咱们都是一家人,怎能不担忧徽言?六妹费了多少心思,才弄来了一根沧州百年老参,难道不是给徽言补身子的?她最是直爽,当面打杀起来我信,但背后算计侄女,六妹断然不会。”
什么沧州百年老参?蔺斯庑心底纳罕,却也知道,蔺斯康心思深沉,这时候还是沉默得好。
“今日我信你,将来如何,便看她的了。”蔺剑寒刻意板着脸,将他俩打发了,起身面对这木版画,眉目深锁,良久不语。
而蔺斯康、蔺斯庑走出去,他冷着脸叮嘱道:“三年之期未满,只能搓一搓老三,旁的还是要稳妥为上。老参明日你来我这里拿了,你亲自给老三送过去。”
蔺斯庑不敢再顶撞他,点头称是,却是心疼老参。
蔺斯原、风巧昀一左一右,蔺徽虔在前头蹦蹦跳跳的,一路上数他最欢,叽叽喳喳着,只管问不管蔺徽言有没有空作答。
“我想着雪封路,怎么也得再等月余,怎么这时候回来了?”等回到自家住的小院,一家人坐下了,蔺斯原才开口去问。
为免蔺徽虔累着才回来的女儿,风巧昀只好把他抱在膝盖上,道:“回家就行,问这些做什么?”
蔺徽言想了想,不打算隐瞒,道:“我不想被人跟着,所以伤愈之后,便从扶余山辞行,刻意躲开了咱们的人。穿过妃子峡的时候,还不曾落雪。”
风巧昀尚在惊讶,蔺斯原却颔首夸她:“原是如此。按理说,我是该亲自去一趟扶余山,谢乔山主的大恩。然而十枚令牌已尽,不好兴师动众。过几年事情淡下来,还是得去一趟的。”
“乔山主慈悲在怀,再加上大哥求了又求,我又有救,便救了。若只如此也罢了,乔山主是将我身上的旧疾、隐疾尽数根治了的。”蔺徽言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呼吸,从贴身衣袋里取出用油纸包好的信来,递给风巧昀,低声道:“乔山主说,我的经脉天生阻绝,果真别无他法。这几个汤药和药膳的方子,是她开给我的,叮嘱我回来之后,趁着春末夏初,按医嘱服用,于身子大有裨益。”
“这可真真是好人!”风巧昀再也顾不得闹腾的小儿子,顺手塞给一旁的丈夫,拆开信看去。字迹隽秀,每一张方子都写了如何煎制、如何服用、服用几日,对应了何等症状,可见书写人之心细如发。
“娘,左右不急在这两日,且还给我,重新誊抄下来,免得脏了乔山主的手迹。”蔺徽言的理由充分,风巧昀只看了一遍,便重新装好,交还给她,又叮嘱道:“一字字的,不能错漏!最好多抄几遍,免得丢了。这原稿你仔细收好了,切莫丢失!”
“我记下了。”蔺徽言重新收入怀中,坦诚道:“娘,饿得紧。”
“等着,我这就去,过会儿咱一起好好吃顿团圆饭。”风巧昀眼圈一红,别开脸深吸口气,猜到是他们父女有话要说,起身后直接把蔺徽虔夹在腋下带走了。
蔺徽虔的呼喊尚在耳边,厅上只留下了父女二人。蔺斯原从季宸口中问了这一路上蔺徽言的所作所为,不免担忧,却也真心为女儿的成长感到骄傲。
“爹爹,你莫要难过。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是已经得了后福之人呢。”虽有蔺剑寒交待她的话,然而面对自己的父亲,蔺徽言却不肯隐瞒,只将话又说了一遍,道:“爷爷叫我稍安勿躁,却不好瞒着爹爹。元熎剑就在爷爷手中,经此一事,至少明面上,大伯他们不好再说什么了。”
蔺斯原皱紧了眉头,欣喜之情仍在,却忍不住问道:“那位侠者是男是女?年方几何?”
蔺徽言正欲直言,望着父亲灼灼的目光,却摇头道:“爹,我起了誓的。”她这一路就见过那些个人,一旦说出细节,难免不叫人往乔温靖的身上去想。这不是她的初衷,干脆一字不提为上。
“你爷爷来不及问,只怕将来非但是他,旁人也会问上好些次。”蔺斯原忖了片刻,又想起女儿所说,蔺剑寒晚上便会过来,干脆叮嘱道:“想仔细,捋清楚。你可明白?”
蔺徽言心中一惊,忍了半晌,颔首道:“女儿明白。”
“还有,你孤身回来,是不想总被人护着,这是好心,也是磨练。然而江湖之大,不是所有人都如乔山主那般高洁仁善。你只有机关之术,真遇到硬茬子,怎生是对手?将来游历江湖,务必多加留意。起码跟着你大哥,才能叫人放心。”蔺斯原板着脸教训了一通,然而字字句句都是为蔺徽言考虑,她自然耐心听着,末了又道:“爹爹,大哥也不是总有空闲的啊……”
“那也不能二愣子一般的!好在乔山主心细,给你预备的坐骑、衣裳、铜钱,都能掩人耳目。若按你的脾性,便是一匹骏马,你且看看你走得出妃子峡不?”蔺斯原笑着骂她,又道:“将来知道了什么是掩人耳目,我便由得你去!”
蔺徽言嘿嘿一笑,道:“女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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