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闻志

　　第一回：红曼珠与绿沙华，第七章：太清寺

　　“唉，你说那庶二小姐到底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才被太君送走的啊？”好不容易沙华才混迹在一众送菜的妈妈群中偷偷混入了赫连府，这才进来没个几步就听到了有好几丫环围坐一团正在谈论着关于曼珠的八卦。

　　“姐姐，你们方才在说的那个庶二小姐是不是生病了的这个呀？”大着胆子沙华装出一脸八卦模样跑到那丫环身边好奇的询问，虽然她尽全力克制着自己，想让自己冷静，可说话时的语气还是免不了带上了一份急迫。

　　“噗，可不是呢。”被问的那丫环瞥了眼沙华，漫不经心的倒也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着急，只以为眼前这小小的女童也不过是个好打听的送菜丫头而已，“这不听说得了失心疯还高烧不退的就被太君送到太清寺里头去了。”

　　“怎么就送到太清寺里头去了呢？”先前发问的丫环忍不住好奇，“高烧不退这可不是病嘛，病了怎么能往太清寺送呀？”

　　“这人哪里会平白得失心疯的？”另一个小丫环神神秘秘般凑上前来，“我可听说了啊，庶二小姐这是撞了鬼了呀！什么高烧不退的都是借口，太君送她去太清寺可不就是找那方丈给驱邪了么。”

　　“哟，妹妹感情你还知道些内情不成？快说给姐妹们听听到底是怎么个事情。”

　　“这事其实本不该我们做下人的乱嚼舌根，咳咳...不过在府里头倒也大多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呀。”“就是呢，我们厨房做事的哪里有你内院做活的门路清呢！”

　　在丫环们的催促下凑上来的小丫环这才清了清嗓子，一副神秘模样。“本来是庶二小姐要嫁给无双公子你们可知道？”

　　“知道，当然知道了。”

　　“那现在又改了那嫡二小姐嫁无双公子你们又是否晓得？”

　　“怎么会知道啊。”“这京城里都传遍了的哪里还用你来说啊。”“不就是换了个小姐嫁给无双公子...”丫环们叽叽喳喳到一半，突然安静了下来。

　　“所以这庶二小姐不就不得不得了失心疯被送走了呗。”小丫环这话头点的正巧，不会太直接又算不得藏着掖着。

　　丫环们听得哄然大笑了然于心，什么神不神鬼不鬼的，说到底不过就是尊贵的嫡小姐眼中容不下这位庶小姐罢了。

　　可这层关系沙华是不懂也不晓得的，她可是亲眼见过曼珠被赫连媛欺凌的场面。故此这丫头的话在沙华耳中便变成了曼珠这是被赫连媛伤的太狠，送往太清寺不过是想借个由头来毁尸灭迹！

　　在沙华的理解中让赫连媛嫁给无双公子也不过是因为赫连家的害怕曼珠被自己姐姐打死的事暴露出去！

　　好狠的心啊！这送到太清寺里，曼珠若是病死，那不还正好就能给直接超渡了么？

　　这么想着，沙华心中莫名涌出一阵烦躁和不安。再无其他思考，沙华一手扒开位站她面前挡着道的丫环急急忙忙就跑了出去。

　　“唉，你这人怎么回事。”“一个送菜丫头怎么这么无礼！”沙华顾不得那些丫环对自己的不满，也顾不上小门外守着的家丁喊住她的声响。

　　此刻她只想跑快些，快些再快一些！这样她就可以早些看到她的曼珠，再快一些说不定曼珠还好好的，还没有被那太清寺里的老和尚给超渡了！

　　一路跌跌撞撞，东询西问的沙华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太清寺。

　　虽说她也曾在此待了有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但对沙华而言太清寺中她最熟悉的地方也不过只有那方荷塘罢了。

　　看看天色沙华便知晓此刻该是太清寺晚间的功课时间，寺中众人应当都聚集在宝殿之中诵经。

　　沙华以前虽说从未离开荷塘半步，但她也是知道来此短歇的客人应该会被安排居住在荷塘最深处的一片称为后厢房的地方。

　　而后厢房大体的位置沙华还是知道的，只要顺着荷塘到底，再过了一处长廊就是。没花费多少工夫，沙华就找到了那所谓的后厢房，竟是一个个独立带有庭院的小院子。

　　冷冷清清的众多小院中，只其中一处亮着点点灯火，隐约还能听见里头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不需猜测，沙华笃定曼珠定然就在此院之中。

　　原本沙华是做好打算就这么冲进去救出曼珠出来的，但当她真的站在院门口时，她迟疑了。

　　在等待夜色降临的时间内候沙华想了许多，一来曼珠从未见过自己幻化成人的模样，若是直接见面她害怕曼珠无法接受自己从鱼变成人的事实。自己毕竟非人为妖，哪怕俩人曾经是再好不过的朋友，可胆小如兔的曼珠又是否能接受一条鱼变成人呢？

　　二则虽说现在自己已经变了人类的模样，可没多少修为的沙华到底还是无用了些，若是曼珠接受了自己为妖的事实，她又是否有办法能带曼珠逃离这片苦海？

　　在正门外期待并犹豫着直到夜色降临，不知又等了多久小院里头很久再没传出任何声响。沙华猜测曼珠和她的丫环应该已经都歇了下去，这才按耐不住内心迫切想要见到曼珠的心情偷偷溜了进去。

　　哪怕只是见一面也好，她只要知道曼珠还活着，就足够让自己安心。

　　偷偷从半开着的窗户潜入正屋，那位沙华见过的丫环阿花正和衣睡在外间的软塌之上。沙华做贼般走的极轻，极慢，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熟睡中的阿花。

　　内屋，曼珠也正熟睡着，可她紧皱的眉头让沙华知道曼珠此刻睡的并不踏实。

　　“曼珠，曼珠...”附在曼珠耳旁沙华轻轻的呼唤着，“曼珠我是沙华啊，我来看你来了。”

　　沙华不敢太过大声怕吵醒外间的丫环，又害怕自己声音太小不能被曼珠听到。

　　纠结中沙华最终决定像上次一样躺到曼珠身旁，她轻轻的脱去鞋袜，半躺在床侧微微搂着曼珠胳膊。

　　“曼珠你知道嘛，我现在可以随意的变成人随意的说话啦！以后我就可以一直陪你说话，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果你没话说那就由我来说，我可是一条活了好多好多年的鲤鱼精啊，我见过很多很多的事情，可以一点点的告诉你听。”

　　* * * * *

　　曼珠这一觉是近几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一整晚她都完全没有被梦魇所困扰。

　　她似乎躺在一个熟悉且温暖的怀中，被轻轻的抱着。她再一次梦见了那尾傻乎乎的红鲤变成了女童的模样，在自己耳畔喋喋不休。

　　“沙华...”曼珠很想念沙华，但她知道自己或许是再也回不去赫连府了，也清楚的知道她现在为什么会在太清寺内。

　　曼珠很担心沙华是否会饿着，因为她那一小池荷花在后院的深处。她想要将那尾傻鱼带回太清寺，并且也询问过阿花好几次是否能这么做，却都被搪塞了去。

　　她知道阿花并非真心敷衍，她们都知道想要再回去赫连府已是难如登天。

　　“沙华...”由贴身丫环阿花伺候着，曼珠跪坐到窗边的矮塌上看着窗外，曼珠回忆起当年正是在这太清寺中偷走了一尾红鲤鱼。现在她又回到太清寺，而那尾红鲤却被永远的留在了赫连府中。

　　“小姐外头风大，奴婢替你把窗子关上吧。”这时一个长相艳丽丫环自顾走进房内，说上这么一句后也不等曼珠回应，便自作主张的关上了窗。

　　这丫环是个生面孔，叫做才儿。

　　当时太君亲自送曼珠到太清寺，临走时除了给曼珠留下她的贴身丫环阿花外，还留下了这个名叫才儿的丫环。

　　丫环才儿明显对太君的举动不满，却又不得违抗。本就长相颇为艳丽的她留在赫连府中或许凭借她自信的外表，不说攀附上权贵做个小妾，就是等到了年龄想必也一定会被太君给指一户富足的人家。

　　再不济就是能伺候着太君这位正紧主子好歹还能得不少打赏以为自己存做嫁妆。

　　可这送庶二小姐到太清寺后，自己冷不丁的就被太君指命留下，这叫才儿心中满是怨念，对曼珠的伺候也总是显得漫不经心。

　　反正是个不得宠的庶小姐，才儿白了眼跪坐在软塌上的曼珠心想。就眼前人闹出这么大件事来，想必往后再也没有翻身之日，自己既然拜她所赐日子不再好过，那么又何必再巴巴的辛苦自己去伺候着她呢？

　　“小姐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下去了，你这病才好没几天就在这屋里头好好养着，省的被风吹的冷了凉了的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你自己呐。”心中不快，才儿对曼珠说话时难免显得有些刻薄。

　　“你怎么说话的！”还不等曼珠反应，在一旁绣着帕子的阿花忍受不了才儿话语中对曼珠的冒犯开口道。“且不说小姐是因为身子不好才被太君送来寺中修养，就是你这做奴婢的说话时怎能对小姐这般无礼！”

　　“哼！”才儿不屑的看了阿花冷哼一声道，“小姐还没说话怎么就轮得到你个丫环出声？你是伺候庶二小姐的丫环，但我可是伺候在太君身边的大丫环！”

　　“什么大丫环，你还不是被太君...”

　　“阿花。”曼珠拦住了丫环阿花想说的话，只挥了挥手示意才儿退下。

　　见曼珠对自己无礼的举动和话语无动于衷，才儿退礼也不行便得意洋洋的离开了房间。

　　“小姐...”阿花有些委屈的看着曼珠，曼珠等才儿退出了房间，起身再次推开窗户。

　　“如今谁人能都骑在我等头上...现在不过是些口中言语，若是什么都放在心上也不过是让自己平白受气罢了。”

　　阿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脸的委屈却还是乖乖的安静坐回到曼珠下首继续绣着帕子。

　　要说曼珠不在意才儿言行是假的，她非但在乎，还很在乎。原本她不该是现在这番模样，她本该在赫连府中期待憧憬向往着未来的生活。

　　可现在她却被以中邪而失心疯为由，以修养除晦的借口实则被软禁在这太清寺中。

　　心口微微疼痛，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一桩由家族的联姻而起。

　　曼珠感到悲哀，悲哀自己竟莫名爱上那素未蒙面的未婚夫。其实她早在心底猜到，那嫡二姐姐每次在她面前提起那无双公子时，眼中总闪耀着如星辰般光芒。

　　她恨赫连媛，不仅仅是因为赫连媛对她身体上的折磨。

　　若不是赫连媛时常将无双公子挂在嘴边，曼珠又怎会想去了解，又怎会将无双公子记挂在心中，又怎会这么突然且盲目的爱上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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