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是，杨铮吗？”
　　左肩被人拍了一下，杨铮有些吃惊地回头，“你是，刑烨？”
　　“还记得我？”刑烨故作受宠若惊地耸耸肩，“很久不见了。”
　　“是啊，有两年没见了。”杨铮点点头，“过得怎么样？”
　　刑烨撩了撩头发，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就那样吧，不好也不坏。”
　　看着熟悉的笑容，杨铮头脑一热，“一起喝一杯吧。”

　　杨铮和刑烨也算是交往过一段时间，在杨铮得知自己性向并被家里逼婚逼的最紧的那段时间，在一家门口挂着“恕不招待女宾”的酒吧里，结识了自由撰稿人刑烨。都不是17、8的纯情少年，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两个人的交往方式就是下了班约出来喝点酒聊个天，到了钟点找家旅馆开个房间，太阳出来之前退房分道扬镳。其实杨铮萌生过和刑烨正式交往，谈个不符合年龄的纯纯的恋爱的念头，但只是想想，因为他知道一旦触及生活，对方会比他更快抽身而去。
　　这样过了一年多，没有人提出结束，只是联系的越来越少，在彻底断了联系的两个月后，杨铮终于将对方的号码从手机中删除。

　　杨铮看着面前的汤碗不知该说什么，刑烨正在筷筒里挑筷子，见杨铮一脸尴尬，轻轻点了下桌子，“快吃吧，面要凉了，刚好我也饿了。”
　　杨铮动了动嘴角，不知道该不该回以微笑，天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邀请对方喝酒，却在路过一家小面馆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走了进来，还在没征求对方同意的情况下点了两碗面，好在对方并不介意。
　　墙壁上挂着的电视机正在重播晚间新闻，刑烨看得专注。
　　“在看什么？”杨铮也抬头去看，正看见一辆车头几乎支离破碎的轿车，急速聚拢而来的人群和一只垂在车外的手臂，“车祸吗，那人你认识？”
　　“不是，只是觉得，”刑烨戳了戳碗里的面，“觉得有些可怜，还那么年轻。”
　　“上天就是这样，死亡是最公平的。”杨铮看着碗里的面，突然觉得有些食不下咽。
　　“吃好了吗？”刑烨抽出张纸擦了擦嘴。
　　杨铮看看碗里还剩下大半的面，索性放下筷子，“好了。”
　　“那走吧。”刑烨将钱放在桌上，先一步走出面店。杨铮跟着出来时正看见刑烨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点烟，夜色中腾起的烟雾阻隔了杨铮的视线，让刑烨的脸看起来是那么的模糊。杨铮就这样站在街边，看着刑烨抽完了那支烟。
　　“抱歉，烟瘾突然犯了。”刑烨像是突然想起杨铮的存在，抱歉的笑笑，将烟头就地踩灭，“等急了吗？”
　　杨铮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像个毛头小子，猴急地拖着对方进了最近的一家旅社，等他回过神时候刑烨已经被他狠狠地压在了身下，有些艰难地吐息。
　　“哈恩，你，你怎么了？”刑烨努力克制着□□，气息不稳地在他身下微微扭动身子。
　　杨铮亲了亲对方涨得微红的眼皮，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没来由的亢奋。
　　还好刑烨也不细究，搂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将他扯到面前，细致地亲吻杨铮的唇，交换两人炙热的呼吸。

　　醒来时天已蒙蒙亮，枕边人正侧身靠在床头，眯着眼端详他。杨铮撑起身亲吻对方的唇角，浅尝辄止。
　　“起来吧。”刑烨翻身下床，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走出旅馆门时，天边已经变成微黄色，杨铮握着刑烨的手，任对方怎么挣扎也不放开。像是为了躲避早起的人群，刑烨拖着杨铮逃进两栋楼之间的小道。
　　“你做什么？”
　　杨铮看着刑烨有些无奈的脸，将头埋进对方的颈窝。
　　“我爱你。”
　　刑烨全身一颤，却说不出话。
　　“我爱你。”像是怕刑烨听不清，杨铮又说了一遍，“刑烨，我爱你。”
　　“够了！”刑烨一把将杨铮推开，抵住对方又想靠过来的胸膛，“够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关于那些同性恋如何被歧视孤立的话我不想多说，我想你应该很明白！我只想你弄清楚，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杨铮反手握住多方抵在胸口的手，明明微笑着，眼角却仿佛有泪滴。
　　“我们是一样的，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刻开始。”
　　他牵着对方的手走到墙边，巷外已是一片光明，阳光像弥漫的金色雾气。他缓缓的伸出手，像是伸进了黑暗的巷子里的一面魔镜，灿烂的光穿透了他的手播撒在地，只留下轻微到看不见的阴影。
　　“你……”刑烨张了张嘴，去说不下去。
　　“我看见了，那则新闻，”杨铮亲吻对方微红的眼角，“滚动条上写着我的名字，那车里的人是我，不是吗？”
　　“不，我……其实我……”
　　“嘘，”杨铮握住刑烨的手，交缠着伸进了魔镜，镜子里，一只微微呈现青色，指甲尖细的手搭在一只玻璃般透明的手上，十指交缠。
　　“我也看见了，我们最后在一起的那天，我先离开，”杨铮吻去对方眼角的泪，“你站在窗口，阳光照着你，像照着青色的月亮。”
　　“我不知道，你看见了。”刑烨想抽回手，却被抓得牢牢的。
　　我提醒自己，看到的不能当做没看到，远离你，再不相见才是最好的结局，或许有一天，能在我的葬礼上看到你，如果你还记得我，我还认得你，大概还可以在一起，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
　　杨铮将对方搂在怀里，无视对方的挣扎，直到那双不断推拒他的手终于环在了他的背后，有水滴滑过脸颊，却不想去擦。
　　如果你给的爱是默默地放手，那请让我用我的爱，陪你在无尽的夜色中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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