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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放
且说呼延灼与董平狭路相逢,各挺手中器械,骤马出阵,正待交锋。
呼延灼忽地勒住马,大喝一声:“且慢!”
董平横枪立马,道:“又有什么话说?”
呼延灼扎住枪,瞅着他道:“你晓得我前番打你是放了水的?你自精细些,投降我罢了。”
董平气得满面红胀:“休得胡言,看枪!”
呼延灼挑枪逼住,叫道:“我好话只说这一遍:董平,田虎又不是你的亲爹,你明知敌不过我,做什么为他枉送了性命?”
董平听呼延灼叫出自己本名,吃一惊,脱口问道:“你是谁?”
呼延灼笑道:“战了这许多时,原来你兀自不知是输在谁家军马手下!”
董平着实迷惑,只见当面军马阵内认军旗号带风飘,上面明明的大书一个“呼”字,一旁又有“东面招讨行营”的号旗,暗忖道:“他是宋军,这个‘呼’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火光之中,只见面前人强马壮,雄赳赳拦在当路。那员将乌油甲围虎体,狮蛮带束狼腰,挂两条水磨八棱神鞭,仪容英武不凡,出口壮气凌云。
董平先已败给他一阵,气势上敌不过,仍口强道:“不过是宋廷走卒,逞什么狂言!”挺枪欲战。
那呼延灼犹自笑吟吟的,道:“任从你愿。”
就马上带住枪,绰起两条铜鞭,接住董平厮杀。
两个纵横交马,枪来如银蟒一对,鞭起似乌龙一双,风呼雷吼,鬼哭神惊,又是一场好斗。
死并了十来合,董平哪里敌得住呼延灼神力,争奈他这一回是为归军打开出路,又逃不得。
强挣着战够二十余合,只听见远处有大队贼兵来了,董平大喜,正待且战且退。呼延灼一骑马忽喇喇抢近身,右手提起铜鞭,恶狠狠地一鞭打将下来。
董平躲闪不及,正中左臂,撇了枪,带伤逃回本阵,贼兵簇拥着夺路而走。
单廷圭等诸将欲要追赶,呼延灼止住,道:“这厮毕竟有些本事,我只待生擒活捉,却让他逃了。‘归师勿遏,穷寇勿追’,我等人少不宜久留。”
与杨志不同,呼延灼对董平这人并无多少恶感,或者说爱他人材多过那一点厌恶,方才那一鞭也只拣着不致命处打。
当时教鸣金收兵,呼延灼领迂回的这一部在敌军合拢前撤出。
这一场大战,官军马步纵横,雪得壶关之恨。田虎败退之际,呼延通又亲提万余大军下山来,猛追猛打,因此战果甚大。激战一日,斩首五千级,生俘三千人。
晋军主力元气大伤,残败人马逃回隆德府,坚闭城门不出。
……………………
杨志头一遭整三日两夜未合眼,神思困倦,在帐中睡了个天昏地暗。
因前面大半场都是杨志独自指挥的,战局瞬息万变,他一直紧绷着不敢放松,头脑比身体还更累。睡乡里梦境相连,恍惚还觉身处在战阵上。
他梦里截住张清,厮杀一阵,却仍被人将张清救走了,急得醒了一回,才想起仗已经打完,这些也是真实经过的事,便又倒头睡得不省人事。
如此睡睡醒醒,不知过了多少时。后来不做梦了,又以为呼延灼还躺在他身侧。记得收军回来,他两个都累坏了,就在做临时军帐的土地神庙里先睡一睡,都倒在这唯一的床上。
杨志心里暗道:“真好,上山去又不能再一起睡了。”像有意拖延似的,他还昏昏沉沉地睁不开眼。
耳边逐渐人声聒噪,先有正经议事的说话声、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又几遍听见有人说道:“先锋怎么还睡不醒?”,好像是孩儿军中的几个在帐前窥探。
最后有人朝着他嗤嗤笑道:“儿,也该起了。”
杨志强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见呼延通对他笑。
他挣着爬起来,才发觉呼延灼不但没在床上,甚至也不在这屋里,早不知往哪里去了。待要寻问,又道左不过是先上去了,不好在他爹面前露出急切。
杨志自己生了一回闷气,懒懒地洗漱口面,戴了巾帻,待收拾了回壶关城。此时要紧军务自有措置,忙上忙下的军人们都透出欢喜,只待庆功。
父子俩正说着话,徐崇进来,看见杨志起来了,笑意比往常更浓:
“可是累得狠了?小郎如今真是大大长进了,又能吃苦,又有本事,这一仗多亏他布置得好。”
杨志有些不好意思,他爹和师父都满心宠爱他,满口夸他长进了,倒让他暗自庆幸方才不动声色真明智。
徐崇问呼延通:“我听说田虎遣使来了,真的么?”
呼延通笑道:“你当他能遣使求和?是派了两个人来,我却没料到这田虎还能陪情下气,欲以重金赎回他那伪枢密使卞祥的尸首。”
杨志听得动了一动,卞祥是他在阵上斩杀的,算是此战所获最金贵的一枚首级。
但听说此人原是庄农出身,在晋军士卒中深受敬爱,又使杨志有些不忍,联想到许多熟悉的绿林英雄。
徐崇感叹道:“这些贼寇倒真有义气,田虎不赎那个什么国舅,却要赎死了的上将。
乔道清替他蛊惑贼兵、百姓,许多人信了那一套,当真不可小觑。”
杨志问道:“爹爹,你答应他们没有?”
呼延通道:“怎能答应?这是你的功劳,要传首京师报捷的,干系甚大。那些谋逆之人,我们岂能同他交易?”
又郑重讲解了一番朝廷心意,对这等公然僭号称王的叛贼,法在必剿,绝无苟且招安这条道路,田虎全家下场只是个死。
杨志方省得,割据一方的诸侯不比水泊梁山聚义,他们才真是“罪在不赦”。
亏他没在阵上真擒了张清,否则岂不断送了?就算是对董平,也没盼着他不得好死。呼延灼大约也还不知其中利害罢。
杨志出一回神,隐隐又有些焦躁上来。好容易相聚,难得新胜有闲暇,这呼延灼又撇下他做什么去了?
他爹交代过许多杂七杂八的事务,他师父便道:“小郎先和我上城去罢。”又对杨志笑道:“今晚安排筵席,与你庆功。”
呼延通这才问出来:“大郎在上面做什么呢?”
徐崇道:“还不是先代你与那些人吃酒应酬,忙个不休。
他如今真是老练,上去先清点库藏仓廒,粮食、酒肉、财帛,算计可够犒赏三军用的。在韩中书那几个月,连这些事都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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