葶苈花舞

　　阿歌迷迷糊糊地，好像听懂了好像又听不懂。愣愣坐在地上。杨妈妈给两个跑堂的使了眼色，不一会儿。柴门被关上，并传来金属相碰的声音。他们把门锁上了。阿歌站起来，踉跄着跑过去，使劲拉门。用她所有的力气和恐惧！可是那门纹丝不动，紧紧关合在一起。看不到门缝。也看不到门外传来的光线。

　　“放我出去。”

　　无人回应她。

　　“放我出去。”阿歌的声音几近哽咽，这是她抓来后第一次觉得孤立无援地站在悬崖边上，一旦落下粉身碎骨。

　　“求求你，放我出去。杨妈妈，杨妈妈。”

　　只有几声蛙声回应她。

　　“杨妈妈，放我出去啊。”

　　阿歌贴着门，整个身子缓缓下滑。手握成拳一下一下擂着木门。一下一下，越来越无力，越来越不坚定。

　　月暗星稀，谁能知道明天会是怎样。

　　第二天一大早，杨妈妈就带着一个丫鬟来到柴门。跑堂打开锁，阿歌的身子立刻歪下来。最晚她就是倚着门睡的。

　　头碰在了地上，一阵钝痛。阿歌睁开眼。看到杨妈妈，马上站起。第一次用乞求的语气。“杨妈妈，你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

　　“阿歌啊，我说过，这是你逼我的啊。怎么，不倔啦，知道求情啦。可惜晚了。”杨妈妈从阿歌身上随意撇过，对两位跑堂做了个手势。

　　阿歌正猜测她这是在干什么，两位跑堂已经把她的手反架在后。又踢她的膝盖让她跪下。

　　“杨妈妈，这，你这要做什么？”

　　杨妈妈笑而不答。视线又转向了她带来的那个丫鬟身上。眼角撇了撇。丫鬟会意。端着手上的托盘走向阿歌。

　　阿歌看着丫鬟托盘上的碗，瞳孔渐渐放大。她知道碗里装的是什么。她知道。莫莫曾经跟她说过。“如果有些姑娘不接客，杨妈妈就会逼姑娘们喝一种药，喝完药以后，姑娘们就完全失去理智，容易接受客人了！从此她们就会变成彻彻底底的青楼女子了！”

　　她记得的，莫莫的这段话她记得如此清晰，一字不差！

　　丫鬟慢慢走近，杨妈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把她脸上的恐惧当成一道大餐慢慢享受！

　　跑堂的眼神也变得邪淫起来。

　　不可以，她不要喝！她不要喝！

　　丫鬟端起了碗，扔掉托盘，另一手一下子就握住她的下巴，用力地挤按着，迫使她张开嘴巴。

　　我不要，我不要！

　　阿歌的眼泪一滴一滴滚落下来。头拼命摇。

　　杨妈妈疾步上前，从丫鬟手里抢过碗，就往阿歌嘴里灌！

　　药水洒在了脸上，呛进了鼻孔里，滴在地上，也沿着嘴角慢慢抵入喉咙！阿歌被呛得猛咳起来。

　　杨妈妈甩掉碗。

　　“哼，成了。好好呆着吧，再过半个时辰我找人来给你洗漱，再过一个时辰就药性发作了，那个时候，正式接客。相信我吧，阿歌。凭你这脸蛋，会成为头牌的。”

　　杨妈妈走了，丫鬟也走了，两个跑堂也走了。

　　阿歌一直咳，一直咳，咳不起来的时候用手指抵入嘴中，她要把那些药水吐出来，如果不吐出来就完了，她就彻底完了！

　　折腾了一会儿。阿歌突然安静下来。一个时辰后她就完了，一个时辰后她就彻底没救了。她不能让药发作，可是，可是她能怎么办。

　　死掉吧。

　　死掉的话就没有什么恐惧了吧。

　　阿歌眼神呆滞地在地上搜寻着。一把小刀躺在角落里，似乎在发笑召唤者阿歌。这是昨晚上杨妈妈落下的。

　　阿歌抓起刀把，刀身光滑。指尖慢慢滑过刀刃，血迹顺着指尖滑过的弧线滴落。像泼墨一般。

　　很锋利的刀。

　　阿歌没有哭，双手握着刀把，刀尖指向自身。慢慢地，慢慢地，接近心脏。

　　不，她不能死。她死了的话永远到不了家乡，永远见不到父母！

　　手一松，刀嘎然落下。

　　她既不能死，也不能任药性发作。老天爷要让她怎么办，要让她怎么办。

　　“阿歌，凭你这脸蛋，会成为头牌的。”杨妈妈的那句话像闪电突然滑过脑际。阿歌带血的手指抚上脸。没有错，她肤色白皙，鼻梁高挺，比起中原女子，更有一番韵味。她漂亮，在西域已经是许多少年心中的梦想，到了中原，一路上从众人看她的目光中，更证明了她的美。她对自己的美貌不甚在意，既不觉得这是个好事，也不会是坏事，她怎么知道，如此漂亮的美貌会把她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

　　毁掉它，一切因它而起，毁掉它是唯一的路了。

　　阿歌决绝地执起刀，手没有抖，心却在颤。

　　鲜血的狂奔。腥味的蔓延，皮肉绽开的疼痛…..

　　“杨妈妈，杨妈妈！”奉命来给阿歌梳洗的丫鬟推开木门的刹那，失声尖叫。

　　杨妈妈赶进屋，满地的血，和倒在血泊中蜷缩的高瘦身体。

　　血像红纱那样蒙住脸，只有露出一双眼睛，射着莫名的光。既有死后的绝望也有重生的希冀。

　　杨妈妈浑身发抖。她怎么能料到这个女子竟是倔的，一直都是倔的！从未屈服过！

　　跑堂的，丫鬟们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呆。

　　阿歌嘴角轻抿。血的疯狂腥味把她的药性压了下去。

　　杨妈妈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刚扑上的粉都瑟瑟抖落。“行，阿歌，你有种。比起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姑娘们强，强一百倍，做起事来够绝，断了自己的后路。让我拿你没有办法。”

　　阿歌嘴角又抿，似乎在笑。脸上一共有三道长长的刀疤交织在一起。鲜血仍在不断涌出。
　　杨妈妈似乎叹了口气。“好，阿歌，我败给你了。我放你走。”

　　阿歌的嘴角动了动，血沿着嘴角流进口中。

　　“但是我不甘心。”杨妈妈捡起了那把浸在血泊中的小刀。“你坏了我的一桩生意，让我白做一番买卖。所以，我要……”未说先做。

　　杨妈妈又在阿歌脸上划了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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