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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璇玑几乎是意识到的瞬间，就自然而然地甩动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滑出剑鞘的长剑上闪动着盈盈灵光，在空中划过一个弯月般的弧度。
锐利的剑锋像是切豆腐一样切入眼前怪物黑红色的肌体。
璇玑的小脸神情难得地严肃，蓝色的灵光在她的眼瞳深处炸开一团更深沉幽远的暗蓝色。
“不要挡路。”
昊辰与罗睺计都的教导在某种程度上到底在璇玑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璇玑本身不知恐惧，也无所谓蔑视与恶意。
就算面对可能是影妖的生物，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个家伙好碍事。
疑似影妖的妖怪，它巨大的身体瞬间断成两截，静止了片刻颓然坠落在地上。
影子的上半身的断口落在地上，于是现在它就算想要看璇玑，也只能微微仰视着小姑娘在黑暗中莹莹生辉的面颊了。
“啊……啊……”
这不知名的妖怪叫喊着，声音在幽深黑暗的走廊中回旋。
周围的房间里都黑着灯，没有任何声息传出。
璇玑皱紧了眉毛，眼睛在黑暗的走廊中逡巡了一会儿，手臂像是挥开一团云一样轻轻挥了挥剑，甩去剑尖上残余的黑色不知名液体。
一尘不染的剑没了灵力的灌注，显出原本的本相。
这只是一柄以锋利称道的凡铁长剑，并非璇玑的命剑。
不管璇玑如何努力，她都无法召唤出命剑。
璇玑已经认命了，甚至觉得用个别的什么伞啊、鞭子啊什么的也行。
但是昊辰师兄一声不响下了趟山，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回一柄锋利异常的剑。
对灵力几乎没有反应，但是锋利程度甚至在玲珑召唤的轻红剑之上的凡铁长剑。
璇玑的目光在剑尖掠过，抬手将剑身横在妖怪的脖颈上。
“你能说话，这里是你搞得鬼？”
璇玑打量着这怪物。
妖怪的上半身头顶堪堪到璇玑的鼻尖的高度，有着人一样的头颅、脖颈、躯干，但本该是人双臂的地方却仿佛被人齐肩削去。
头颅正面本来应该是脸的地方一片平滑，只裂开一道口子，从里面露出两排雪白到反着寒光的牙齿，气音顺着黑洞洞的喉管从张开的嘴巴里出来，飘散在空气里，激起人心底的恐惧。
“啊…啊……”
妖怪丝毫没有在意搁在自己脖颈上的长剑。
璇玑抿了抿嘴唇，目光在地上一点而过，地上没有血迹。
这个东西不是实体，从这东西的反应来看，灵力除了帮助她斩断它的身躯，对它并不能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跟你说了，这里充满了咒术。”
“这当然也是咒术的一种。”
“不过你不想知道它在说什么吗？它没想伤害你来着。”
从回廊中走来的的女孩子睁着一双暗淡无光的眼瞳，小步小步地，堪称娴雅地走过来。
但是璇玑知道那是因为巫女目盲。
“你怎么还在呀？这里很危险。”
小璇玑看着巫女睁开的眼睛，面露担忧。
“因为你还在做梦啊，”巫女站在距离璇玑一丈远的地方，“所以，我好像也出不去了。”
“真奇怪。”
巫女的眼睫在空气中颤了颤：“本来以为只是你跟我的梦境偶然纠缠在一起了，看来是因为有第三个人想要联系上别人，所以把我们搅进来了。”
“有趣，还真有这样鲁莽到愚蠢，让人怀疑是否大脑被烛九阴啃过的莽夫啊。”
“这种初学者的粗劣手法……”
巫女歪了歪头，脖颈边被编得整整齐齐的辫子在空气中荡了荡，她轻轻抬起手：“就别来祸害别人了吧。”
璇玑感觉周围的气场变了。
在她的视野之内，暗红色的不知名力量扭曲了空气，然后汇聚在巫女的手上，变成一个暗红色的光团。
有种活着一般的异物感，不舒服。
像是在巫女的手里，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目光在璇玑身上滑过激起璇玑身体上的颤栗。
“噌——！”
璇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将长剑的部分抽出了剑鞘。
巫女意味不明地将脸转向璇玑的方向，暗淡无光的眼瞳被微微眯起的眼睑挡住部分。
“只是还不肯安眠的残影而已，不用怕。”
她说着，暗红色的线从她的指缝之间滑落、伸长，接触到木质的地板上的时候，像是接触到水面一样漾起深蓝色的波纹。
波纹一圈圈扩大波及到璇玑的脚下，像是被人强行抹平了褶皱一样，平静下来。
水面像是一块儿深蓝色的、泛着光芒的镜子。
映出垂头打量的璇玑的表情，惊愕中透出几分戒备。
深蓝的水面下，深红色的巨大生物游过，巫女毫无所觉，目光定在自己手掌所在的位置。
“承载这些异象的梦境是你的梦境啊，他想找的人是你。”
“我？不会吧？”
璇玑不敢相信。
她一直生活在少阳，可从来没有什么其他的朋友。
而且到底是什么人才使用这么诡异的法术啊。
吓死人了。
巫女不可置否：“无所谓，我会把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拖出来的。”
红线沉入水底，像是漂浮着的水母触手，安静而缓慢地往下、往下。
从梦境底下深红色的游鱼皮肤上蹭过，继续向不知名的黑暗之处垂落。
像是活着的蛛丝。
璇玑的眼瞳一动，有什么东西从底下飞快地浮上来了。
“叭——”
是一个小小的气泡，带着一种奇异的草药香气。
“气泡？”璇玑的眼睛差点变成豆豆眼。
“我的梦境底端不会被捅穿了吧？”
巫女似有所觉合上了手掌，深红色的丝线瞬间绷直，上面流动着暗红色的光泽，璇玑看着竟有玉石一般的质感。
“抓到了。”
璇玑还没来得及询问，底下大团大团花朵一样瑰丽的东西飞速向水面接近。
是气泡。
水面剧烈地震荡起来，可是璇玑和巫女的脚依旧牢牢地粘在原地，纹丝不动。
那些气泡脱离水面就成一个个独立的泡泡，悠悠地在璇玑的周围飘荡。
轻飘飘的，有人的手掌那么大，带着一种药草的味道。
璇玑几乎要为这样的场景目眩神迷。
"不行！我拉不起来！这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巫女皱紧了眉毛。
从跟自己一摸一样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真的好奇怪。
璇玑看着巫女额角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立刻准备上前支援。
但是还没等她迈出一步，她的注意力瞬间被一旁安分许久的妖怪的异动拉回了注意力。
璇玑手中的长剑对准了正不住地颤抖着的妖怪，目光冰冷，剑锋挥出，毫不犹豫。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本来只会啊啊叫喊的妖怪，忽然张开嘴巴，雪白的牙齿一阵磕碰，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然后一个呆板浑厚的男低音喃喃：“战…战神……”
璇玑警惕地看着这个像是有了什么奇异变化的妖怪。
“战神。”
妖怪裸露在外的牙床开合了一下。
璇玑：？战神是它的仇人？
璇玑还没来得及深想天上哪位仙神的名号是战神，就听见无数混杂着年轻男女音色的声音，似哭似笑，似爱似恨，席卷而来，如同一场暴烈的飓风——
“好痛！好痛！”
“巫神大人！饶恕我！饶恕我！”
“我好恨！巫追！你疯了！你要把全族人都送上不归路啊！”
“我的孩子！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巫神大人请您降临在我身…啊啊啊啊——！！！”
“母亲死了，姐姐死了，现在到我了，巫神？如果真的有巫神，我诅咒你！永远醒不过来！！！”
“为了姐姐，我愿意成为巫神的凭依之身。”
杂乱的声音在泡泡破碎之后在整个空间内回荡必无可避，璇玑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唔！”
璇玑闻声睁开眼睛，是巫女。
巫女身娇体弱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声波攻击，当即嘴角流出一点血迹。
璇玑瞬间闪现到了巫女身后，捂住了对方的耳朵。
既然这空间是她的梦境为基石存在，那只要她想，应该就没有她做不到的。
淡蓝色的灵力混杂着淡淡的电弧跃动的光芒瞬间在她和巫女周围印下八个闪着金黄色光辉的符印，淡金色的结界瞬间将所有声音隔绝在外。
两个人的身体瞬间都放松下来。
巫女的身体一软靠坐在璇玑的怀里，缠着红线的右手垂落在璇玑的膝盖上。
旖旎的红线牵动出浅浅的波纹，像是巫女黑亮头发上的反光。
璇玑摸摸巫女的头顶，又羡慕地摸摸她的小辫子，越发相信自己的推测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空间的幕后主使是谁，但是对方想要对付的确实是她。
只是这个人应该没想到他无意识地也呼唤出了前某一世的自己，所以璇玑才能跟巫女见面。
巫女有气无力地打开了璇玑的手，力道简直像是轻轻抚摸了一下璇玑。
“不要碰我的头，笨蛋是一种会传染的病。”
巫女很虚弱但是语气却很坚定。
“才不会，你被骗了！而且，第一我不是笨蛋，第二摸摸头有利于疗伤，这是影红姑教我的。”
“你才被骗了，笨蛋。”
璇玑鼓起脸颊，哼了一声。
也就是她们吵嘴的空档里，结界外的鬼哭狼嚎渐渐平息，逐渐恢复安静。
从水底下涌出一个淡金色的泡泡——
“嘶——，终于出来了！这巫族修炼的都什么鬼法术，联系半天也联系不上战神转世！”
“算了算了！总算是进了战神的梦境，本神君果然非同凡响，嘶——”
然后一团金光缓缓飘进了他准备好的身体里。
腾蛇神君眼睛转转，没问题。
动动手指和手臂，忘了，这副躯体没手臂，腾蛇化为了蛇身。
反正他的本体也没有前爪后爪，无所谓了。
腾蛇得意地甩甩自己的尾巴……
甩甩尾巴……嗯？
腾蛇看着距离自己几米远躺在地上直僵僵的下半身：……
腾蛇陷入了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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