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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漓珀转过身，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好啊，人一定要有突破嘛，公子只管往前冲，我会保护你的。”
“好，我们互相成就，但是……我也会保护你。”嘉无锋打量一眼眼前豪言壮志的漓珀，感情复杂，一方面被他人说会保护自己，另一方面是自己身份的巨大落差。
“去到宫中，要注意言行举止，你是将军的义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要清楚。”
“知道啦，公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注意，我哪能俞距。”
漓珀正推着轮椅往正房走，嘉无锋举起手，轮椅停下来。
“漓珀，你去舅舅屋后的菜园里摘些菜，这都是舅舅亲手种的。”
嘉无锋没继续说下去，漓珀懂得人情世故，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嘉无锋，然后重重点点头。
“保证完成任务。”
卯时，天空湛蓝，露水挂在树叶上。
赶往都城的车队整装待发，就等着嘉无锋的启程号令。
当年，五岁的嘉无锋坐着小巧的轮椅，一路上凡钲悉心照料，将士们晚上的篝火夜谈和大雪天的举步维艰都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次去都城的人数只有一百人和三十匹马，车上放着的也只是些补品，所以行军速度较往常快些。
“人头和物事都清点完毕，可以启程。”宏杰冲嘉无锋摆摆手，轿子内的嘉无锋也摆手回应。
“启程——”宏杰中气十足的喊声传递到后方，车马开始动起来。
“想不到我还能跟这轿子有如此缘分。”嘉无锋摩挲着纯皮坐垫，凌厉如刀削的面容显得柔和。
“嗯——我没记错的话，我也坐在这个轿子上有一段时间，现在坐下来还有感慨的意味。”漓珀环顾四周，掏出腰间的口袋，说罢不忘给自己嘴里塞跟鱼干。
“在神界我觉得时间好慢，慢到活了多少年都不记得。可是我来到凡界后，才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物是人非。”
“哎呀，神界和凡界都很好，就看你怎么看待了。”
“你在吃什么？”
嘉无锋刚才没注意，但漓珀偷偷从袋子里掏东西的声音过大，吸引了目光。
“鱼干，咸咸的，解闷。”
“给我一条。”
路途遥远，天气变化无常，一会儿白云悠悠，一会儿撒下冰雹。
半个月后，车队才在大风肆虐时赶到都城大门口。
进了城，随行将士被安置在使者馆，只有嘉无锋，漓珀和宏杰三人进入皇宫。
车马拉来的物事被宫内的将士搬了进去，正要进入朱红大门的嘉无锋猛的回过头，心里头牵挂那些菜。
“放心，我手里提着呢。”身后的漓珀轻声说道，他一手推轮椅，一手提着菜篮子。
一旁的李公公忙给小太监使眼色，被公公推出来的小太监斟酌一下，殷勤地上前问。
“这位公子，粗鄙的活还是我们下人做吧。”
“不用，我习惯了。”漓珀微微一笑，“不过还是谢谢你。”
被漓珀身份尊贵的贵客这样对待，小太监心里一暖，屁颠地回到李公公身边。但是李公公却狠狠拍了他脑门。
“贵客这样说是客气话，你竟然给我信了？！”
领路的侍女恭恭敬敬的走着，在一个路口处列成两队，一队往西走为漓珀和宏杰领路，一队往东走为嘉无锋领路。
“一时辰后我们都去舅舅那里拜访。”嘉无锋在分别前对着漓珀说了声，然后驱动轮椅向前走。
侍女们不敢触碰轮椅的横杆，但怕轮椅出意外，就又召来几个小太监来。
“我自己可以驱使，你们不必担心。”
嘉无锋虽是这样说，但领路的侍女都特意慢下来。
十多年未回宫，皇宫是异常繁华，许多宫殿都多次修缮显得熠熠生辉。
刚进入属于自己的宫殿(盛涉殿)，院内就传来一阵骚动。
听领路的人说盛涉殿很早就竣工了，但是嘉无锋迟迟未归，就暂时搁置。但皇贵妃凡欣时常会来到访，更是把月奉拿来请木匠来一年一修。
“泽儿回来了？”
急切的声音传来，嘉无锋不用多想，就是自己的娘亲。
十多年过去，凡欣模样没有太大变化，细致得看，眉眼间多了份忧虑，鬓角多了几缕白发。
“娘亲，我回来了。”
嘉无锋原本以为自己没有多大波澜，一直忍着眼泪，但一见到在深宫中受尽折磨的凡欣，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那一刻，嘉无锋脑子变得空白，有些画面模模糊糊但却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
“娘亲幻想了很多次跟你见面的场景，梦里你都没哭，怎么现实里你——”
嘉无锋赶忙抹去泪痕，眉眼一弯，笑脸相迎。
“许久未见娘亲，太想念了。”嘉无锋尽量憋着想念的情感，抿了抿嘴。
凡欣激动地扶了扶胸口，任由泪水滑落，把手搭在横杆上，亲自推着嘉无锋往正房走。
“你们不用跟着了，去御膳房端些佳肴招待随行的两位公子。”
“是。”
屋内的装饰布局跟守康宫中的很是相似，让偌大的宫殿有了家的熟悉感。
凡欣把门关上，把嘉无锋推到塌边，嘉无锋再用胳膊用力把身体往上拽。
“你一路奔波，总是坐在硬椅子上对腿不好。”凡欣说着说着还掉了泪，赶紧偏过头用手帕擦拭。
“还是娘亲体贴。”
“我的泽儿啊，跟着弟弟走的时候还那么小，你说我是怎么忍心把你送到军营中呢？看你在床上赖着不走，我——哎，送的时候多么决绝，思念的时候就有多么痛苦。”凡欣回忆着过去，但眼神从未离开过嘉无锋。
“母亲不要难过，你送走我是无奈之策，我天生就跟旁人不同，就得需要后天的努力。”
“你有这份觉悟，娘心里就很满足了。你走的这些年，宫中的形势严峻，皇上的身体也渐趋衰弱，多年来也只诞下一皇子。”
“就一个弟弟？”
“嗯，但这一个也会给你造成威胁，你要审时度势不可莽撞。”
“弟弟多大？可是嫡出？”
“今年过完诞辰就满十五岁了，身强力壮，擅长琴棋书画，但生母地位卑微是个常在，不过人家也争气，认了皇后作额娘。”
“这样的话，我的路并不平坦。”
“哎，原本以为你舅舅能再战几年升官加爵，为你以后铺平道路，但是谁能想到，他病成那样……”凡欣眼底是无奈，长长叹口气。
“舅舅来到宫中这一个月里，母亲可曾经常探望？”
“每日都去，但一想到躺在床上需要人喂药的人曾经是征战沙场战功累累的将军，我心里就很不好受。”
“舅舅发信给我通知速回，要么大限将至，要么有要事相托。”
“你舅舅心思想来缜密，你一定要细心揣摩。”
嘉无锋抬头望窗外，估摸了时辰，开口道：“我约好舅舅的义子和军师前去看望舅舅，娘亲先回守康宫，我明日再去拜访您。”
“好的，我明日再来。”凡欣下了榻，顿了一下，“去太医馆的路里这很远，你驱使轮椅的速度很慢，要不让豆珠推你吧。”
“不用，我自己就行。”
话音刚落，一声“我来推”惹得两人一齐回头。
漓珀换了身素雅的短打，一进门就给凡欣请安。
“这位是？”凡欣瞟了一眼英姿飒爽的漓珀，心生疑惑。
“这就是舅舅的义子，名叫漓珀，从小跟我一齐长大，感情很深。”
嘉无锋打了保票，凡欣也不敢再怀疑下去。
“来，让姑姑看看。”凡欣招呼漓珀过去，漓珀给嘉无锋打了个手势，嘉无锋也回了个手势。
“骨骼惊奇，将来是能继承你义父的啊。”凡欣高兴地绕着漓珀走，算是帮嘉无锋物色个帮手。
“将来我们泽儿还是要靠你的军威啊。”
“不敢当不敢当，公子的智力超群，我只是做些小事。”
漓珀握住横杆，轻轻推动轮椅，见凡欣没有迈步，就转过身笑了笑。
“姑姑早些回屋吧，晌午太阳毒。”
“宏杰呢？”
“已经去太医馆了，我也是刚刚折回来接你。”
“不用太监领路？”
“我已经走过一遍，虽然说人有忘性，但我还年轻没到严重的程度。”
太医馆的左侧的一个宫殿是专门供贵族使用的，方便太医问诊送药。
凡钲被安排在大房，屋子里是一股浓郁的中药味。
宏杰刚进门，就飞速跑到床沿。
“将军，我们到了！”
凡钲吃力地动了动手指，身边的小郎中把他扶起来。
“嗯，到了就好，还有……你不用这么激动，我暂时……死不了。”
宏杰一听这话瞬间眉头紧皱，呸了三声，“别说晦气话，你快跟皇子说说话，他在军营中天天念叨你。”
此刻嘉无锋想要反驳，澄清天天念叨，但自己虽然沉默寡言但也很是担心凡钲，感情是一样的。
“舅舅。”嘉无锋伸出手握住凡钲的手，低下头。
“不是跟你说遇事镇静吗？这点小事你就招架不住，以后可怎么拿到丰功伟绩！”
“舅舅的身体抱恙不是小事。”
凡钲败下阵来，将里衣往胸口拽了拽，凌乱的发丝贴在锁骨上。
“这是漓珀……”凡钲移过视线，看向漓珀。
“嗯！义父是我。”漓珀反应很快，干脆利落回答。
“这阳光劲儿跟我很像，以后能接我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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