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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相遇
三月的扬州城才醒,柳絮早已和了朝阳飞散了几遍,街市小巷中叫卖声络绎不绝。女孩们三三两两地邀约出门,空了半座扬州城。其中原因,无他,今日是谢六公子去为他亡母上香祈福的日子。
说起谢六公子,扬州城的百姓无不啧啧称奇,年少有为、青年才俊、芝兰树?一次就空了半座城便可以看出到底有多少姑娘想成为谢六夫人了。可说来也奇,虽说谢六公子未及弱冠,但同他一般大的公子哥们大多都已早早地纳了妾或是收了通房丫头,运气好的,连儿子都有了。偏生他谢六,跟个浪里白条似的,独来独往,让说书先生少了好多话头。可是这谢六偏偏又是姑娘们的心头好,于是茶楼里便又多了“谢公子醉夺春风楼,羞月仙献酒苦遭拒”,“俊谢六智取相思骨”等等传奇话本子。
但你说这谢六公子不近女色吧,他又对那些大姑娘的手绢来者不拒,逢人便生三分笑,轻轻巧巧的把魂给人勾了去。用城东头点心铺里那丫头的话说,谢六公子啊,是狐狸变的,会勾魂。
这只狐狸会不会勾魂陆亭云不知道,但估计脑子不太好使。
他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死了,两天两夜水米未进,今天被人流活生生挤到了城墙根上,那些女人真是奇怪,平时矜持得要命,仿佛多看一眼街上的人就会让她们白白丢了些什么似的,今天怎么愿意抛投露脸了?但其实他身边的人算少了,因为人家都嫌弃他是个乞丐,脏。其实他自己都嫌弃自己,可是没办法,他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他所遇之人皆视他如渣滓,避他如蛇蝎,他就像是沉入了污泥浊水里,看不见一丝光亮,碰不到一线生机。
但陆亭云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愿意主动靠他这么近,那苍青色的衣袖将他捞起来的时候,他竟然忘了挣脱。那人的衣服很干净,苍翠的颜色沁出了衣衫,将陆亭云黑色的世界染上了翠竹的色彩。那人打马出了城门,在城郊的姑娘还暗自庆幸,但看清马背上的陆亭云后立马又退散开来,其中还有人小声嘀咕,对于陆亭云来说无非又是些司空见惯的话语,可骑马的人却将马停了下来,看了那些人一眼,肉眼可见的脸色不好,那些话语渐渐停了下来,那人低下头对他说了句“切莫在意”。又开始疾驰。
三月的扬州晴了许久,空气干燥,马蹄带起了风,也扬起了尘,骏马奔过的地方都弥漫这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但自从那句“切莫在意”后,他们二人似乎就真的没有再闻到过这股奇怪的味道。
看着渐进的山寺,佛门森森,白塔棋布,他们来得很是时候,山寺中信徒渐离,稀稀落落,颇有一点“古木无人境,深山何处钟”的意味。可是陆亭云不懂这些,他只是想,这和尚到时挺壮的,要不出家算了。
谢书白,也就是谢六,将马栓在了溪旁的树干之上,放任它自己去吃草喝水,然后理了理衣衫,朝陆亭云走去,“小孩儿,我要去给我娘上香,你去不去?”
“我,”陆亭惊讶道“我……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要愿意,还可以和我回谢家,我收你当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也算我娘的半个孙子了,怎么去不得?”
“……”
许久以后,陆亭云回想起这一天,只觉得自己当时是被鬼迷了心窍,更觉得那个小姑娘的话诚不我欺,谢书白这这只老狐狸,惯会迷惑人。
眼前的谢书白和传闻中谢六公子恍若两人,坊间说他温和有理,翩翩公子,可是陆亭云觉得这人分明是只这,只要被这张皮相迷惑住了就逃不脱被拆吃入腹的命运。
“这位……谢公子,在下虽一市井无赖却不是不尊礼法的人,也不是任人践踏的物件。”
“你喊我谢公子,我却不知道你叫什么,难道要我叫你喂,那岂不是更无礼?”谢书白仍旧笑盈盈的,“一脸狐狸样。”陆亭云暗暗地想着,“在下陆亭云,乞丐而已,无所谓无礼不无礼的。”
“乞丐可不会在下。”谢书白停了停,淡淡的扫了陆亭云一眼,“听说前朝陆丞相当年全家并未死绝,还留了一个孩子……”
“那,又与在下何干?”
“怕你个小乞丐没什么见识,唐突了贵人,”谢书白突然笑了一下,“就不用道谢了。”
“……”陆亭云面无表情,想“我去,消息这么发达了!不会装不下去了吧!”
谢书白看他面无表情,以为是是自己玩笑开过了,“哎,我娘亲早逝,家中父兄皆不重视,连带这家中仆役也对我这有名无实的六少爷爱答不理,大家都只看我这副皮囊,好不容易遇见你这么个不为我皮囊所惑的,却也瞧不上我。原来谢某真是那天煞孤星。”
“不是的,在下,不,我,我……愿意的……”陆亭云满脸不知所措,心里却想“娘诶,要是不答应老底得被他掀了。”
“太好了,走吧,乖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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