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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然而在这莫名的焦躁,以及对期限的抗拒之中,日子倒是平平淡淡地过去了,转眼便是新年。
从大年初二起,边陆续有人到逍遥山庄来,都是借着新年拜贺的名,上门来要见苏雁归。
大多是被拦在门外,即使起了冲突,慕容林也很轻易就能摆平。偶尔有被放进来的人,多是带着各色药材食材,往门口一堆,就跟苏雁归勾肩搭背地说笑起来,最后往往以荆大神医黑着一张脸来捉人为终结。
“我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香饽饽,饿的人想吃,不饿得也馋,剩下几个不打算吃的,也还要绕着转一转,从头到脚闻一闻才甘心。”
不知第几次被荆拾带回房间里,苏雁归终于忍不住装模作样地叹起气来。
荆拾唇边不觉勾起一抹笑意,说话时却还是满腔正经:“还有不想吃也不想闻的,就只想着在上头戳个洞。”
宁简刚捧着药从门口走进来,听到他的话,脸色顿时一冷,周围的空气也似跟着降了下去,荆拾敏锐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倒是苏雁归无知无觉地笑了两声,把那突然紧张起来的气氛缓和了。
荆拾慢悠悠地回头看苏雁归,最后道:“你给我在房间里呆着,我出去应付那些家伙。”说着便往门外走,直走到宁简身边,看到他手中的药,才又转头朝苏雁归吼了一句,“给我乖乖吃药!”
“好。”苏雁归应得爽快。
等荆拾离开后,宁简才走到床边,将药放在一旁,一边去捉苏雁归的手。
这已经是多日来的习惯,宁简不敢说话,便只能在苏雁归掌心写字,即使不需要交流,也要碰一下他的手,以示自己来了。
自那日的吻之后,宁简每次伸出手,都会下意识地迟疑,他自己说不清原因,倒是苏雁归替他找了借口,还极大方地安抚他说别在意,仿佛那天的接触与交流从来不曾存在过。
“阿风?”感觉到有人捉自己的手,苏雁归便唤了一声。
宁简只在他掌心写道:‘吃药。’
苏雁归也没拒绝,只是等了片刻,问:“他走了?”
宁简想他问的是荆拾,便应了一声是,苏雁归却像是听不到,又问:“荆拾走了?”
‘是。’宁简无法,只好又写了一字。
苏雁归却沉默了一下,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听到他说了些什么吗?”
一听到他的话,宁简心中就咯噔了一下。
这逍遥山庄上下,知道苏雁归中毒后耳朵听不清,跟他说话时都会故意提高音量,荆拾自然不会例外,刚才他进门时听到荆拾说话,也并不觉得他的声音比平时要轻,苏雁归这时却问他,荆拾说了什么。
再想到自己应的那一声,往常苏雁归也大多能凭着模糊声音领会意思,刚才他却像是完全听不到……宁简有些慌了。
‘你听不清?’
“有一些是可以听得见的,可是荆拾好象今天声音特别小,听得很费劲。”
宁简犹豫了一下,终于在他掌心慢慢写道:“大概是他心情不好,所以没有在意声音大小。”
“原来是心情不好,难怪这么凶。”苏雁归一听便笑了起来,“那他刚才说了什么,你有听到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就算了。”苏雁归问过了,便安心下来,宁简趁机拿过药喂到他嘴里,他也没有抗拒。
宁简却看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他自然知道自己所说的荆拾心情不好的话是谎言。并不是荆拾说得小声,而是苏雁归的耳朵更不好,听不清了。
荆拾那天说的话他还记得清楚,惴惴不安地过了这些天,看着苏雁归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便也渐渐安下心来,然而现在才发现,苏雁归的身体还是在恶化。
他可以隐约察觉到荆拾和慕容林,还有那些这几天陆续到逍遥山庄来又匆匆离开的人,似乎都在找着什么东西,大概是能解开苏雁归身上的毒的,然而很显然谁都没有找到。
接下去还是找不到的话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
“阿风?”似乎感觉到他的异样,苏雁归叫了一声。
宁简回过神来,只是依旧喂药,并没有回应他。
“阿风。”苏雁归把声音拖得老长,脸上带着一丝讨好。
宁简下意识地警惕了起来。
他还记得,苏雁归还小的时候,若有什么想要、想做,又明知他不会轻易允许的,便会露出这样的模样,拖着长长的尾音地唤他师傅。
“外面天气如何?”
‘还好,出了太阳。’宁简犹豫了很久才回答,想了想,便又加上一句,‘你想出去走走?’
苏雁归笑得近乎谄媚:“我们下山吧。”
“不行!”宁简下意识地叫了出来,随即又捂住了自己的嘴,不知所措地望着苏雁归。
也不知道苏雁归有没有听到,只是他安静了一会,便又重复道:“我们下山吧。”
宁简吸了一口气,捉住他的手时不禁加大了力度:‘不行。’
苏雁归显示出极大的耐性和讨好,第三次重复:“我们下山吧。”
宁简没有办法了,只能草草地在他手上写:‘小人不敢。’
苏雁归似乎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又笑着道:“什么敢不敢的,我让你带我下山走走,你还不听话?现在山下正热闹,你不想下去看看么?而且荆拾也说可以的呀。”
宁简有些哭笑不得了:‘荆公子只说了,若你身体无碍,元宵可以下山。’
“现在跟元宵有什么不一样?现在天气正好,时机也对,荆拾还忙着呢,哪管得我什么时候下山。你也想去凑热闹吧?”最后一句,带着三分询问,七分期盼,让宁简很是无奈。
他无法反驳了。
凑热闹什么的,他从来不在乎,只是苏雁归问的那一句“现在跟元宵有什么不一样”,却让他心中莫名地痛了一下。
若会有什么不一样,大概也只能是……苏雁归的状况更糟糕了。
现在只是听不清,精神尚好,气色尚好。可到了元宵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阿风。”苏雁归又拖长了声音唤他,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犹豫,便越发卖力地怂恿。
宁简看着他,最后叹了口气。现在看着这个人,似乎很容易就心软了。他不明白自己当初是怎么狠下心来的。
‘我带你下山,若有不适,我们就回来。’
“一言为定!”苏雁归漾开极灿烂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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