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求一粟

　　顾一粟长长的叹口气。擦掉他脸上的泪水。“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哭什么？”
　　褚亮仍旧不吭声，梗着脖子，默默的掉眼泪。
　　“别哭了。”这一天对顾一粟来说真是没一件好事。
　　“阿亮，我们明天找时间聊聊吧。”两个人僵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也不是个办法。空间逼仄，气氛压抑。
　　褚亮惊恐的看着他，“你。。。你要跟我谈什么？”
　　顾一粟没料到这句话居然能把他吓成这样。“只是随便聊聊，关于现在我们之间的一些问题。”
　　“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褚亮擦干眼泪，执拗的盯着他。
　　“阿亮，我今天喝了酒。等明天我清醒了以后我们再聊，好吗？”顾一粟轻轻抚摸他的脸，红了一片，被他自己蹭的。
　　“不好。顾一粟，你有话现在就说。”褚亮不肯退让，无名火起。
　　顾一粟深深的吸口气，将手里的湿毛巾丢进洗手池里，搓了搓自己的脸，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
　　“阿亮，我对你没有任何不满，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多依靠我一些。我不想看着你生活的那么辛苦。”顾一粟知道如果今晚不说，褚亮绝对不会罢休。
　　“依靠你？”褚亮轻笑，“然后有一天，你嫌弃我，转身离开。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走，连挽留你的能力都没有？”
　　顾一粟张张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即使他赌咒发誓说自己绝对不离不弃，他恐怕也不会相信。
　　“你看，顾一粟，你没话说了吧。”褚亮冷笑一声，“你其实用不着营造深情的暖男形象。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其实是个渣男。因为你对谁都一样的好。”
　　顾一粟从来不知道自己在褚亮心目中居然是这个样子。
　　“我，都对谁好了？”顾一粟艰难的开口。
　　褚亮扭过头，不看他。“你对曲海航比对我上心。”
　　褚亮站在卫生间的门口，侧着脸正好能看见仰躺着坐在椅子上的曲海航。在宿舍惨白的灯光的照射下，居然看起来还是唇红齿白的姣好模样。褚亮分不清心里此刻到底是妒忌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顾一粟此时此刻发现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曲海航埋怨他对褚亮过于纵容，褚亮责怪他重视曲海航多过他？！
　　“他是我哥！”顾一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从小一起长起来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跟亲哥一样的哥。”
　　“亲哥？”褚亮觉得好笑，“别以为我不知道。跟我在一起之前你一直有个暗恋的人，就是他吧？”
　　顾一粟不敢置信的看向褚亮。
　　褚亮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充满眼眶，“好奇我怎么知道？”
　　第一次见到曲海航的时候褚亮就猜出来了。曲海航的长相完全就是顾一粟喜欢的类型。再加上顾一粟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照，想猜不出来都难。
　　顾一粟缓缓的摇头，“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说这事。”
　　褚亮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你敢做我为什么不敢说？”
　　“阿亮，我做什么了？”顾一粟忍不住问。
　　“你居然问我你做什么？你每个周末跟他一起住，你居然问我你做了什么？”褚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明明错在他，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阿亮，他是我哥。我跟他之间只是亲情！”顾一粟百口莫辩，解释不清。
　　“顾一粟，你用不着跟我解释。你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行。”褚亮头疼的不行，他离不开顾一粟，他心里知道。可积压下来的火气让他又控制不住自己，今晚真的不适合“聊聊”。没想到聊成这个样子。
　　“阿亮，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虽然。。。曾经是暗恋过航哥，可那都是少不更事时候的事。我早已经把它放下了。现在在我心里，航哥就是我亲哥。我不知道这件事会让你这么难受。但我也只解释这一回，信不信由你。”
　　酒精催化着情绪。顾一粟难受的想吐。他不知道这世间的感情是不是都是这样。度过了甜蜜的蜜月期以后，暴露出来的是无穷无尽的问题。
　　两人继续僵持在卫生间狭小的空间内。顾一粟难受的厉害。褚亮堵在门口，他不让开，自己没办法出去。
　　“阿亮，很晚了。睡吧。今天已经够累了。”顾一粟咽下翻涌的胃液，轻声说。
　　褚亮仍旧不肯退让。站在原地不动，死死的盯着顾一粟。
　　胃里翻江倒海，顾一粟需要不断的深呼吸来压住恶心的感觉。难受的他直冒冷汗。
　　“顾一粟，暑假别去他那住别回家。我就原谅你。”褚亮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今天他就只想无理取闹。
　　顾一粟刚想张嘴说话，反胃的感觉再也压抑不住。
　　“哇。。。”转身奔向马桶，顾一粟抱着马桶哗啦啦的吐起来。
　　褚亮从来没见过顾一粟这个样子，惊诧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顾一粟吐完舒服不少，抱着马桶直喘气。
　　“你。。。还好吗？”褚亮迟疑的上前，拍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顾一粟躲开他的手，摆摆手示意他不要靠过来。
　　褚亮退开几步，愣愣的看着他。
　　“阿亮，我们明天再说可以吗？你去睡吧，不要管我。”顾一粟躲开他的视线，不想看他。
　　泪水无声无息掉下来。褚亮固执的不肯动弹。顾一粟抱着马桶不抬头，一屁股坐在地上。褚亮知道顾一粟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不然他绝对不会不理自己。道歉的话却无论怎样都说不出口。
　　“你。。。”褚亮头疼的更剧烈，连带着哭了很久的眼眶也开始隐隐作痛，“算了，明天再说。”
　　褚亮终于放弃，转身从卫生间退了出来。宿舍里隐隐传来几声鼾声。是睡熟了的孙宇那传来的。
　　褚亮站在曲海航身边，盯着睡着的人看了半晌。为什么他想要什么都有，而自己想要的，费尽力气也抓不住？
　　顾一粟出来的时候，宿舍里的灯被关了。满屋子黑黢黢的。手机不知道被丢到哪去，顾一粟摸索着前进，摸到曲海航的肩膀。
　　“航哥，航哥。”顾一粟拍了两下，曲海航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一粟不想开灯。摸索着桌面，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发现孙宇也躺在椅子上，姿势奇怪的窝着。这么睡一夜，明天起来一定腰酸背痛。
　　顾一粟叼着手机走过去，将孙宇拉起来，背着送到上铺的床上。气喘吁吁的下来，抱起曲海航，费力的将他抱上上铺。
　　喝酒加吐加体力劳动。顾一粟的身体刚一沾床，肌肉酸痛的不想起来。可想到对面床铺的褚亮，顾一粟只得费力的爬起身。刘栋今天不回来，他得爬到他床上去。
　　“嗯？”
　　顾一粟刚一坐起来，手腕被人抓住。“航哥？”
　　“干嘛去？”曲海航似乎刚醒，茫然的问。
　　“床太小，我去我同学床上睡。”顾一粟自然问心无愧。但褚亮在乎，他不能一点不避嫌。
　　“费劲。睡吧。”曲海航没松手，拉着他让他躺下。对面床上传来好大一声震响。
　　“什么玩意？”曲海航被吓一跳，半坐起身看向对面。
　　“没事，你睡吧航哥。”深更半夜，顾一粟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处理任何矛盾。
　　顾一粟从上铺下来，坐在椅子上，头疼的不行。今天对顾一粟来说，终生难忘。
　　早上，孙宇一睁开眼，剧烈的头疼随之而来。
　　“哎呦我靠。”孙宇难受的直哼哼。宿舍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嗯？”孙宇支起身子，探头看出去。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靠！这帮畜生。就这么把我丢下？”孙宇可怜巴巴的哀叹自己命运凄惨。
　　此时的顾一粟跟曲海航和褚亮坐在校门口的潮汕粥店里。让人意外的是气氛说不上愉快，但也称不上冷场。
　　“航哥，我昨天考完试出去做家教不知道你来，要不然说什么也得赶回来跟你一起吃个饭。”褚亮扯着不自然的笑脸故作热情的说。
　　曲海航看着他的表情，替他累得慌。
　　“我正好在附近办事，记得顾一粟昨天考完试就过来了。之前没计划。下次再来肯定提前跟你说。”曲海航宿醉刚醒，实在没心力跟他应酬，态度说不上热情。
　　褚亮嘴角的笑容僵住，转头看向顾一粟。顾一粟低头专心喝粥，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单凭褚亮自己很难将尬聊进行下去。委屈的瞪着顾一粟。
　　“吃完就走？”曲海航粥喝的差不多，放下碗擦擦嘴，问顾一粟。
　　顾一粟抬头，“中午以后再走吧。还没醒酒，查酒驾能查出来。”
　　听见顾一粟回答，褚亮瞬间又想落泪。
　　“行。”曲海航无所谓的说。早点晚点没啥大问题。反正今天周六，他不用上班。
　　褚亮刚放下筷子，顾一粟站起身要去结账。
　　“小粟，我结可以吗？”褚亮小心翼翼的问。
　　顾一粟迟疑。
　　“航哥难得来一回，让我请一次吧。”褚亮的声音微微颤抖。
　　顾一粟无声叹口气，坐了回去。
　　吃完饭，三人从粥店出来。没人说话默默的走着。
　　“我车呢？”曲海航走了一段路，忽然问。
　　“在烧烤店门前停着。”顾一粟回答。
　　“我先去取车。你要不要给小宇买点吃的带回去？”曲海航受不了这种憋闷的气氛。
　　“别取了。一会儿走的时候再去。没醒酒不安全。”顾一粟忽视褚亮忽然亮了一瞬的眼神。
　　“那我去给小宇买点吃的。你俩在这等我。”说完不等两人回答，转身走了。
　　“小粟。”望着曲海航走远的背影，褚亮忽然出声。
　　顾一粟抬头看过去，没出声。
　　“周末的时候记得回来看我。”褚亮见他看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只不过哭肿了的眼里，含着一点泪花。
　　顾一粟转过头，不看他。“阿亮，你不知道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我知道。”褚亮不服气的说。
　　顾一粟无力的看着天空。又是一年的夏天。热浪来袭。即使是站着不动，汗水也会不停的淌。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刚高考完没多久。正是青春里最恣意畅快的时候。当时的他肯定想不到，他跟褚亮会面临今天这样的局面。
　　“你是。。。厌倦我了吗？”褚亮看着顾一粟的背影，想起当初的自己。一直一直这样盯着他。从来没敢奢望自己能与他肩并肩的站在一起。可当与他站在一起以后，自己又时长担心会被抛弃，这种恐惧的情绪时时萦绕在他脑海里，让他不得安稳。
　　“阿亮，我理解你所有的不安。但是你可不可以慢慢的开始相信我？哪怕一次只有一点就行。从始至终你从来不肯相信我，这让我很挫败。”顾一粟尝试跟他讲清楚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
　　“嗯，好。我相信你。”
　　褚亮的话像一记响雷在顾一粟耳边炸响。看着他敷衍了事的样子，顾一粟感受到的只有无力，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用尽了满身的力气，换来的却是悄无声息。
　　回市区的路上，曲海航一边开车一边偷瞄顾一粟。
　　“跟你家阿亮吵架了？”顾一粟终是没有忍住旺盛的好奇心，开口问道。
　　“没事。”顾一粟不想说。他跟褚亮的关系还不到在曲海航面前公开的时候。跟曲海航说某种意义上相当于跟家里出柜。
　　“可以。”曲海航笑着说，“你这少爷脾气能容忍他，你俩关系确实不一般。”
　　顾一粟虽然随和，但最讨厌别人招惹他。如果有人让他不开心，他一定会离那人远远的。
　　顾一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航哥昨晚上睡的怎么样？”他们俩堵在卫生间吵架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控制过音量。
　　“醉的不省人事。早上起来没有四肢酸痛，看来睡的还行。”曲海航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方向盘。
　　“嗯。那就好。”顾一粟看了眼他的手指，看向窗外，“昨晚我扶你去床上的时候，你还撒酒疯来着。”
　　“什么时候？不能吧，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哈哈哈，没有，我逗你玩呢。”曲海航的回答滴水不漏。顾一粟摸不清楚他昨晚听没听见什么。
　　“你这人真是。”曲海航气得拍了他额头一巴掌，“过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