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洛阳豪杰
秋意渐浓,寒风瑟瑟。一路上,李若然有说有笑,许是我性格洒脱,天性自然,也没什么心机,他对我言无不尽,渐渐卸下了心防。
抵达常州刺史府邸,没想到早有人在等我们了,有几个东瀛的遣唐留学生在台风中幸存下来,为首的是一个叫阿倍吉真的少年。
阿倍吉真出身贵族,是孝谦天皇表哥的远亲,对大唐的文化痴迷至深,就算明知海上之行凶险非常,也甘愿前来求学。阿倍性格豪爽,和我们相处甚欢。
李若然与常州刺史姚崇关系甚密,和姚崇的儿子姚弈和女儿姚若水更是如密友一般。
姚若水二八佳人,谦和有礼,笑靥如花,还有两个梨涡,是个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总是拉着我,让我给她讲外面的好玩的世界。听说是许配给了韦温的儿子韦应,过几个月就要嫁去长安了。
姚若水微红着脸,娇羞的问我,“姐姐觉得若然哥哥如何?”
李若然?确实有几分姿色,就是和我平时嘻嘻哈哈的,和那日我们偷听时,简直两个人,感觉心思有些深沉。
我回到道,“恩,挺好的啊”
姚若水拉着我的手,忙说,“岂止是好,简直就是仙人啊。姐姐不知道长安里面有多少贵族女眷做梦都想和若然哥哥说上话呢。”
什么???贵族的女眷都没见过男人吗?
我疑惑道,“他有那么好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姚若水赶忙说,“若然哥哥他英俊潇洒,举止风流,才情出众,又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说着她便羞红了脸。
这这这,这是要夸上天啊,这么大一个男人,不可能不近女色啊,妹妹你还是太年轻啊,偶像光环可要不得。
我问道,“妹妹既然觉得他那么好,可曾向他示好过?”
她红着脸,娇滴滴的说,“我和若然哥哥自小就认识,因他与我兄父关系极好,我才能和他说上话,他一直都把当妹妹看待,我也不敢奢望别的。再说我过几个月就要嫁人了”说完,她就像个泄气的皮球。
害,就说嘛,你都要结婚了,还是别多想了吧。不过她满脸都是遗憾。
我赶忙安慰,“说不定你的新郎官是个更俊俏的,待你更好的呢”
她有气无力的叹道,“我们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我们根本没得选,比不得那些个有权有势的公主,想要哪个男人就和哪个男人好。”
在这个时代,普通的女人的命运只能是任人摆布罢了,爱情之类的更是奢望了。
我接着说,“强扭的瓜不甜,感情这种事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人心都是肉长的。” 我只能这么安慰了。
她既然和李若然从小就认识,肯定知道很多。
我又说道,“妹妹,你和他那么熟,可否和我讲讲他,我也想多了解他一些,凡事也有个避讳。”
刘若水娓娓道来,“若然哥哥的父亲是相王李旦,生母是窦德妃,在他幼时就被武后赐死了,养在王德妃那里,和王德妃的儿子巴陵郡王李范如亲兄弟一般。若然哥哥他精通音律,琴艺之绝为人称道,年轻有为,如今任右卫郎将,谋略过人。”
没想到他竟然幼年丧母,看来以后得避讳了。
在常州逗留数日后,我们就启程出发前往长安。明明是秋收的季节,却不见百姓的脸上喜笑颜开。
在临近洛阳的官道上,只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正是大白天,怎么有人如此痛哭。我们便上前一探究竟。
只见几个农家妇人在与几个壮汉拉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求求你们了,不要带走我的儿女,我们家男人都被征去戍边了,孩子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一旁的小男孩小女孩被壮汉用绳子系好手,串起来,他们面黄肌瘦的,眼泪在不停的流,却不敢哭出声来,憋得脸通红。
那几个壮汉厉声道,“这是长安里的大人下的命令,是带你们的孩子去享福的!不要不知好歹!”
一个农妇呜咽着摇着头,“不要啊!孩子们都还小啊!有什么冲我们大人来!你们都没有孩子吗!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为首的壮汉一脚把那个农妇踹开,“敬酒不吃吃罚酒!拿好那些碎银子!莫要纠缠了!”
那农妇枯瘦的身躯怎么能吃得消这一脚,在地上疼的打滚,嘴角流出了污血。
佐藤斋怒道,“住手!”三步并作两步早已抛下我们,到了壮汉身旁。
那壮汉吃的一惊,瞪着瘦削的佐藤斋 “就凭你!也想多管闲事?” 旁边的几个壮汉哄堂大笑起来。
佐藤斋拿起了刀,刀没有出鞘,声色俱厉,“放开他们!”
那壮汉满是横肉的脸上表现得难以置信,“什么?你以为你能打过我们吗!哈哈哈哈!”
佐藤斋三下五除二,就拿着没有出鞘的刀,把他们打倒在地。那几个刚才猖狂的壮汉瞬间在地上咿咿呀呀起来。
有个壮汉喊道,“我们是奉了兵部尚书宗楚客的命令前来征收童男童女的!你竟敢阻拦!你不要命了!”
佐藤斋把刀拔出来,喊道,“还不滚!”
那几个人一边嚷嚷着,“你等着!”一边落荒而逃。
农妇们拉着孩子们赶忙跪拜,“多谢英雄救命之恩!” 头都磕的发红。
佐藤斋赶忙扶起他们,眼神里满是同情。
李若然慢悠悠的走过来,扇了下扇子,“佐藤兄,这可是害了他们啊,你若不帮他们,他们还能拿到钱保命,你现在帮了他们,那群人下次再来,可能就会杀了农妇灭口了”
我和佐藤斋怔了一下。
李若然又说,“这些人在这里种田安家,拖家带口怎么跑,家里的男人都去戍边了,以后谁来保护他们?佐藤兄难道要照看他们一辈子吗?”
佐藤斋低头不语,深色里满是凄凉,碎发下面的脸变得惨白。
我怒不可遏,“那就把长安里的那个宗什么的杀了啊!” 我不是个正义凛然的人,但是我不想看佐藤斋自责。
李若然笑道,“那人可是兵部尚书宗楚客,你可知道兵部尚书的命不是我们能动得了的,更别提你这东瀛人了。” 他摇了摇头。
“再者,宗楚客后面是韦后和长乐公主,宗楚客强抢这些孩子是给她们作乐用的。就算你杀了宗楚客,难道还能杀了韦后和长乐公主不成。”
我知道他说的有理,但还是想争一下,“先生救了这些人,我定不会让他白救!”
我把身上的盘缠拿出来,分给他们,“你们拿着这些钱马上就走,走的越远越好!”
那几个农妇热泪盈眶,哭成一团,“多谢姑娘!来生做牛做马来报答您!”
一路无话,来到洛阳城内落脚。是夜,我发现佐藤斋在院子里一个人望着月亮,怕是还在想白天的事。我蹑手蹑脚走过去,站到他身旁。
佐藤斋问道,“薰儿,想家了吗?”
我连忙摇头,“我这个人最爱冒险了,不怎么恋家的。” 他说的是我在东瀛的家,这有什么好想的。
佐藤斋半仰着头,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我,想家了。”
恩?他不是孑然一身吗?怎么会有家?
他接着说,“小时候,阿爹阿娘很是疼我,一家人其乐融融无忧无虑。那年战乱,他们为了活下来,把我卖给了人贩子,后来到了天皇府上。我不恨他们,天灾人祸面前,谁都是脆弱的。可是我不能原谅他们。”
他哽咽着,嘴唇微微抽搐。我赶忙抱住他的胳膊安慰他。这时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默默地陪着他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的气息也恢复了平稳,“我追随天皇,为她效力,满手沾满鲜血,成为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就是想让这天下少一些像我一样可怜的人。”
我轻轻的说,“先生已经做到了。”
他叹了口气,“我看着那些无助的小孩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明明是无辜的人,为何要遭受这般苦难?这天下到底何日才能有真正的太平?”
这个问题我无力回答,只好低下头来。
“想要这天下太平,就得铲除毒瘤,朝堂清明。” 突然有一人说道,我回头看去,确实一身白衣的李若然,手里拿着一柄折扇。
“如今韦后专权,民不聊生,只有扳到韦后,才能还天下一个太平。” 李若然说道。
佐藤斋听出李若然的意思,说道,“在下的使命是保护公主殿下,争权夺利的事在下毫无兴趣。”
李若然忙解释道,“我不是让先生争权夺利,只求先生在必要之时,帮助我保护无辜的百姓。不知先生可否愿意出手相助?”
佐藤斋犹豫了一下,然后看着我,似是在征求意见。我说道,“先生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吧,薰儿永远支持先生。”
我虽然只是个明哲保身的怂包,但是我不能让佐藤斋看扁了我,他既然想守护无辜的百姓,我自然不好反对。
佐藤斋对李若然说道,“如需在下之时,尽管告知。”
李若然喜出望外,“佐藤兄真是豪杰。”
这李若然倒是一腔热血,怎奈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郡王,还想扳到韦后,怕不是痴人说梦话?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