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恃无恐

　　夏未凉手里抓着笔，身子僵了半分钟。
　　真的。
　　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的……
　　过于不要脸了。

　　在这段时间里，霍翊看着她抿紧的唇线，脑补出了以下内容：
　　--“他是脑残吧？”
　　--“滚吧，傻狗。”
　　--“老娘就是死也不会去捧你臭脚。”
　　……

　　很好。
　　她不服。
　　霍翊单手撑着脑袋，眉梢微扬，神情懒散还带着欠：“你想不想知道，我一般怎么打女生？”
　　人啊。
　　睡好了，就他妈想扯淡。

　　夏未凉默了几秒，然后将笔放了下来，侧过脸看他，心平气和地说，“那你想不想知道，被窝里有一堆鞘翅目昆虫是什么感觉？”

　　“那我会在被窝里有一堆鞘翅目昆虫之前”，霍翊敛眸一笑，“好好修理一番九班那个叫乔思恩的女生。”

　　夏未凉：“……”

　　霍翊摸了摸耳骨，“给你五秒钟。”
　　“一。”
　　“二。”
　　“三。”

　　第四声没数出来，就听见耳边传来了那跟无心和尚念经一般地语调：
　　“你魅力难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间车爆胎，比吴彦祖还帅出十个□□，陈伟霆看到你都自愧不如……你帅出一中帅出容城帅出中国帅出亚洲……”

　　霍翊听完后，舔了舔唇，淡淡道，“少个明确的主语，‘你’是谁？在‘你’之前，加上我的名字，然后重来一遍。”

　　夏未凉只得硬着头皮再说了一遍。
　　真有必要让乔思恩跪下来，给她磕个响头。

　　“你对你刚才那番言论怎么看？”霍翊并不想轻易放过她，“口是心非还是发自肺腑？”

　　“……发自肺腑。”

　　“除了帅，”霍翊拿起她刚刚放下的笔，笔杆上还残有主人刚握过的余温，“我还有别的优点吗？”
　　“……或许有吧。”
　　“或许……吧？”
　　“……有的。”

　　浅浅的低笑在身侧漾开。
　　一时间，鸡皮疙瘩在她胳膊上悉数冒起。

　　“老实说”，霍翊慢悠悠地抬起手，又捏了捏自己的耳骨，“你作文平时一般拿几分？”

　　夏未凉：“？”

　　“怪不得抄小学生作文呢？”
　　吊儿郎当的语气，恣意嚣张的笑脸，能气的人突发心梗。

　　夏未凉：“……”
　　她旁边坐的是只狗。
　　是狗。

　　*
　　铃声终于是响了。
　　大佬伸了个懒腰，一脸地神清气爽。
　　这恶心人可比打人爽太多了。
　　而且，恶心的是夏未凉，所以好像更爽一点。

　　上午的课结束后，同学们三三俩俩前赴后继地冲出了教室——去干饭。
　　干饭不积极，这思想有大问题啊！

　　十五分钟过去了，教室里只剩下两个思想有问题的人。

　　霍翊不想去挤食堂，准备避开人群高峰，到时候打个车到十公里外的某家网红店去喝靓汤。
　　所以这会子，在座位上坐着玩了会手机，和王开来他们扯起了淡。
　　他将夏未凉之前的那番话录了音，现在正发到了群里，让他们鉴赏鉴赏。
　　赵如意回了一个黑人问号表情包，又发了串文字——[世间竟有比王二狗还会舔的人？]
　　王开来将录音循环放了三遍，终是听出了一点不对劲：[哥，这妹子脖子上是不是架着一把刀啊？]

　　霍翊：“……”
　　不该找这傻狗的。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身旁。
　　不久之前捧他臭脚的小姑娘，竟还没走。

　　夏未凉正在看着老唐发下来的试卷，葱白的手指间还夹着根笔，动作娴熟地转着。
　　看样子似乎是遇到了难题，眉头微微蹙着，上齿轻咬着唇畔，耳边未扎起的一小缕头发拖至脖颈处，眼下又被风吹散了开……
　　纯的跟元气森林似的。

　　似是察觉到了目光，夏未凉侧过脸，接上了霍翊的视线。
　　见他已经放下了手机，并且还支着肘子，神情懒淡悠哉游哉地看着她写作业，所以——
　　“可以走了？”
　　她问。

　　“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霍翊眉梢一挑，有些新奇。

　　“恩，是在等你。”夏未凉边说边收起了卷子。

　　沈微今早给她发了许多条微信，说什么霍翊刚转到这个学校，要她多照顾点儿。
　　她都没回。懒得回。
　　她又不是粉刷匠，天天还得无偿地去粉饰一下太平。
　　但最后一节课时，沈微给她打了笔钱，说是霍叔叔让她带着霍翊去吃一点好的，顺便再看看学校，熟悉熟悉。
　　她没法拒绝。

　　“呦，”霍翊起身拿过手机，“那可真是太荣幸了啊。”

　　“走吧。”夏未凉听出了他的揶揄，但不想理会。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

　　霍翊看着前面那一甩一甩的马尾，觉得很有意思。
　　刚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扯一下时，夏未凉忽然转身。

　　霍翊：“？”

　　“你吃什么？”夏未凉问。

　　“我，不吃太辣的，不吃太咸的，不吃太甜的，也不吃酸的、苦的。”
　　霍翊抱着胳膊，一副世间大闲人的样子，像是怕夏未凉记不住，他的语速刻意放的很慢，再加上这说话内容，整个就突出一个——欠揍。
　　“哦，要是吃鱼，得要新鲜的，要有葱香但不能看见葱，”他又慢条斯理地补充了句。

　　夏未凉：“……”

　　*
　　她没再问霍翊有什么忌口的没。

　　出了校门，走进了一家叫“家常私房菜”的校门口，她径直报了几个菜名，全程没问过霍翊的意见。
　　摆明了“你爱吃不吃，不吃滚”。

　　霍翊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这家店。
　　老实说，他并不想进去。
　　但又有点想作弄夏未凉。

　　进门后。
　　一眼扫过，只见跟前的桌子是塑料的，每张桌子不是有点油污就是有被没搓干净的抹布潦草擦过的痕迹，甚至还有张桌子上有一堆鸡骨头和几张可能是擦完鼻涕的纸。低眉一看，又见手边圆筒里的餐巾纸色泽惨白，分明就是残次品，搁在竹筒里的筷子也不知道洗了没有……

　　有点反胃。

　　夏未凉点完菜，便走了过来，看他一脸的若有所思，不咸不淡的问了句：“你想换一家？”

　　“换一家吧。”霍翊点点头。

　　“找个地儿坐吧。”夏未凉驴头不对马嘴地说。

　　霍翊：“？？？”

　　“你换十家也还是这样。”夏未凉声音懒懒地，明显是不想挪窝。

　　几秒后，她便自顾自地找了个靠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
　　先是抽了两张餐巾纸，将自己门前的“一片雪”打扫了干净，当然“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原则也在这里得到了传承——对面的那点酱油汁，她是没管的。
　　擦完后，她又抽了根筷子，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哥哥没吃过地沟油吧？试试吧，说不定真香呢。”

　　“……”
　　这说话的语调，还懒中带欠很是熟悉，仔细一品，可不就是在模仿他么。
　　霍翊气笑了。
　　这他妈不去混社会，窝在这里苦哈哈的写卷子背课本抄小学生作文也真是屈才了。

　　过了一会儿，夏未凉点的菜陆陆续续的开始上了。
　　两菜一汤，就突出一个“朴实无华”。
　　还没有一个是霍翊喜欢吃的。

　　他也确实没吃，抱着胳膊看夏未凉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嚼，忽而笑了。
　　觉得自己这脾气真是变好太多了。
　　这都没把那一盆汤扣她脑门上去？
　　怎么忍住的。

　　过了一会儿，夏未凉抽了一张纸，擦完嘴后起身去找老板娘付账。

　　霍翊看着她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钱夹，掏了几张纸币。
　　钱包的样子有些幼稚和老旧，像是好几年前小学门口卖的玩意儿。

　　“鱼应该快好了。”夏未凉走到他身边，说了句。

　　霍翊：“……”
　　呦，还记得鱼啊。

　　不久后，老板娘确实给他端来了一盘红烧鱼。

　　他盯着看了一分半钟，确定没有头发丝、清洁球、毛毛虫……
　　这才下了筷子。
　　味道还真的……
　　没那么差。

　　就在他准备多吃点的时候，掌勺的老板从后厨出来了。
　　老板是个性子活络的中年大叔，平时没事儿也跟学生们唠唠嗑。
　　店里眼下就霍翊一个顾客，他便拉了张椅子坐在了过道处，想着根霍翊拉拉家常，要不然可能不太对的起自己的店名——家常私房菜。
　　“小伙子，刚刚那是你女朋友？”老板凑过脸，笑嘻嘻地问。

　　霍翊手一抖，筷子差点都抖掉了。

　　“没事没事，别紧张啊，经常有小情侣来咱这里吃，”大叔笑的很是憨厚，“虽然你们老师也常来我们这儿，但是我肯定不会跟他们说的。”

　　霍翊：“……”

　　“小姑娘对你挺好的啊，一来还特意嘱咐要现杀，不要放这不要放那的。”大叔从口袋摸了根牙签出来，边剔牙边说。

　　“…………”
　　吃不下去了，告辞。

　　“那小姑娘怎么不等你一起呢？”
　　大叔的牙剔到一半，签子断了，“艹”了一声又重新摸了根出来，“吵架了？哎呀，你要让着点女孩子嘛。”

　　霍翊忍无可忍，起身“哗啦”一下，拉开椅子，抬腿就走。

　　“哎呀！吃完再去追啊！这鱼浪费了呀！”大叔嚷嚷道。

　　*
　　回去的路上。
　　他摸出手机，看到王开来又给他发了许多条微信，问他为什么不回话了。

　　他摸了摸鼻子，给王开来回了条微信——[有没有觉得我最近脾气好很多？]
　　王开来：[咱哥哥脾气一直都很好哇，特别是对人家敲敲敲温柔的耶~]
　　霍翊：[说人话]
　　王开来：[没有]
　　霍翊：[？]

　　王开来发来一大串：
　　[我以前说10句，你才会说1句 ‘闭嘴，傻狗’，我现在说3句，你就开始了…]

　　霍翊：“……”

　　王开来：[哥，你是不是在别人那里受了欺负，就往我头上撒啊？]

　　十秒后。

　　王开来又收到了一条：[闭嘴，傻狗。]
　　就这？
　　这脾气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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