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恃无恐

　　周一。

　　同学们比往常来的更早一些。
　　因为——
　　要补作业哇。

　　“卧槽！我他妈要死了！”化学课代表韩远叼着包子冲进教室，直奔物理课代表严延的座位，“艳艳，你家仙人的那几张卷子写了吗？”

　　上周末，六门课都布置了作业。
　　其中带物理的“张仙人”，留的作业最多。
　　张仙人本名张贤仁，本是极好的名字，硬是被小年轻的谐音梗玩坏了，还将他和唐迢迢组了个CP，组合名字非常刺激，叫——“仙人跳”。

　　常年霸榜“暴躁哥”NO.1这一位置的张仙人，三天前在课上操着那纯正的容城口音飙了好几个英语单词——“你们那暑假作业就是一坨shit！”“电路图是用foot画的？”“那么简单的题目，全班就二十多个人做对了，其他人是brainless a？”

　　骂完之后，反手就扔下了五张试卷。

　　眼下这班上，没有几个不在“问候”仙人的。

　　“老子这两天都在给他打工！”严延放下手里的面包，将书包从桌屉里抽了出来，试卷在包里已经被压的不成形。样子虽不好，可质量高啊。
　　“卧槽，你这卷子被狗咬过啊？”韩远眉梢一挑。
　　“被你咬过，”严延嘴里咬着面包，头也不抬的唰唰填着英语阅读题的答案，“有几道题拿不准，等夏未凉来了，对个答案。”
　　“切……你就只是为了对答案啊？”韩远笑的一脸奸诈。
　　“……滚你妈的，抄不抄啊？”严延笑着骂了句。夏未凉嘛，没几个男生不喜欢，但她是女神那一挂的，他就是单纯的欣赏，没什么非分之想。
　　“抄啊抄啊，不抄人没了。”
　　……

　　*
　　上课前十分钟，夏未凉进了门。

　　一时间，众人纷纷回头，跟嗷嗷待哺的鸟崽子似的，一脸殷切地等着饲养员投喂。
　　夏未凉将作业全给了周顺，然后和严延一起去了仙人的办公室。仙人找他们聊竞赛的事情。

　　周顺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时成为班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全班将作业全做完了没几个，周顺是为数不多的那个。他成绩虽然还可以，但是极度缺乏自信，不跟人对下答案，心里就没有底。
　　罗成来晚了，只能找几个成绩一般般的救救急。

　　霍翊踩着上课铃进来。
　　包子、馅饼、面包、干脆面……五花八门的气味直奔他的鼻道，大少爷差点就被这浓烈的人间烟火气熏的英年早逝。

　　他冷着脸，走到座位上，从包里取出一沓齐整的作业，然后送到组长许潇潇那里。

　　“一共有11份作业，请分类放好。”许潇潇眼下在忙着补作业，头也没抬地嘱咐道。

　　然而，桌面的混乱情况，证明了大家都习惯不把村长当干部。
　　作业横七竖八，放的乱七八糟，都扩张到邻居的领地去了。

　　夏未凉的单词本正好就这么大咧咧地摊在了桌面上。霍翊睨了眼那跟小学生写拼音如出一辙的手笔，一时有些好笑。

　　“怎么分门别类？”霍翊的嗓音有些低沉，还透着点倦意，由于早上没来得及喝水，也有些干哑。
　　但哑的恰到好处，有点气泡音的感觉，很性感。

　　许潇潇一抬眸，看见悬在头顶的一沓作业，厚度感人，顿时“槽”了一声。

　　霍翊手一顿：“？”

　　“哥们作业写、写完了啊？”许潇潇看到是霍翊后，忙不迭地挤出了个笑脸。

　　“嗯。”

　　“哥们牛逼。”许潇潇连连点头，忙接过他手上的作业，“我来放我来放，我来就行。”

　　“辛苦了。”霍翊很客气的说了一句，似乎是非常体谅基层干部的不容易。

　　“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服务……”

　　霍翊写作业写到了凌晨三点，本来是困的不行，但趴桌上却迟迟睡不着。
　　对着一旁的空位发了会儿呆。

　　早读课过半，夏未凉和严延一道回来了。俩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上都挂着笑容。

　　霍翊面无表情地挑了下眉，一丝诡异的不爽在心尖吊着。

　　*
　　一中的老师们普遍认真负责，效率奇高。
　　考试基本当天就能出结果，何况是检查作业。
　　很快，各科老师就在自己的课上宣布了周末的作业情况。

　　上午最后一节课，张仙人在课上重点表扬了严延、夏未凉等几位同学，其实霍翊做的也很好，但他并不相信那是霍翊自己做的，所以褒奖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

　　同时，仙人也批评了更多的人，包括语文课代表孙落落在内。
　　张仙人高举“男女平等”大旗，一点都不搞怜香惜玉这种东西，怎么数落罗成就怎么数落孙落落，将孙落落说的当场就红了眼，眼泪在眶里直打转。

　　众人私下里议论过，仙人可能和梅梅不太对付。
　　梅梅特别喜欢找夏未凉的“麻烦”，而仙人动不动就拿孙落落“开刀”。
　　两人还有来有回。

　　宋致梅在下午第三节课上也评价了此次作业，重点表扬了她的课代表和霍翊，并称霍翊的作业是所有同学中做的最好的。最后不忘敲打一下夏未凉，要她好好跟同桌学习一下。

　　霍翊撑着脑袋，目光懒懒地挂在夏未凉身上。

　　她清凌凌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整个人云淡风轻的像一幅山水画。
　　只不过当风路过她的眉眼时，睫毛会轻颤了一下。
　　也不知道，那句“课后跟你同桌请教一下”有没有听进去。

　　他还发现看夏未凉似乎是一件令人上瘾的事情。
　　比抽烟还让人上瘾。
　　只要他醒着，他就会有意无意地看她一眼。也是他妈的奇了。
　　一时有些烦躁，拧开桌上的矿泉水，灌了几口，尖锐的喉结滚了滚，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涌了上来。

　　*
　　宋致梅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数落完夏未凉后也让她下课后来办公室。
　　给她开小灶。

　　夏未凉确实是被语文拖了后腿，要不然就去重点班了。
　　她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数学考了个150，把唐迢迢高兴坏了。但语文就给考了个100整，差点没把宋致梅气背过去。

　　夏未凉刚出教室，孙落落就过来找霍翊。

　　孙落落性格其实比较活泼，人长的也很甜美，水汪汪的眼睛，有点圆润的脸蛋，笑起来还有两个可爱的酒窝，其实是很讨喜的那种长相。
　　但就是爱哭。

　　孙落落径直坐在夏未凉的位置上，喊了霍翊一声。

　　见状，罗成几个捣蛋鬼硬是憋着尿意，站在跟前看热闹。

　　霍翊面无表情地看了孙落落一眼：“有事？”

　　“我能看一下你的作业吗？”孙落落凑过脸，笑着问。小酒窝里尽是甜美。

　　“哪个作业？”霍翊往椅背上一靠，抬眸看着罗成等人那一脸跟狗仔看到明星出轨似的兴奋，嘴角懒懒地一弯：“滚”。

　　孙落落：“……”

　　“不是说你不是说你。”罗成嘿嘿笑了两下，“你们慢慢聊学习，我滚我滚。”

　　“就语文的练习册，老师说你的阅读做的很好。”孙落落有些紧张，尽管双手紧攥着衣角，但还是有些颤。

　　霍翊将练习册抽了出来，递给她。尽管孙落落笑的很甜，但是他并未看一眼。

　　孙落落就在夏未凉的位置上翻了起来，连连惊叹。

　　霍翊低头玩着手机，没吱声。

　　“这小作文，老师给你打了五颗星欸！”孙落落有些激动，“我就四颗星。”

　　一时间，又有几个同学围了过来。

　　霍翊拧开瓶子喝了口水。

　　“你有什么学习技巧吗？能分享一下吗？”孙落落放下练习册，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我可以请你喝奶茶。”

　　“请个家教，”霍翊搁下瓶子，缓缓起身，“高考语文一百四十五分左右的那种，这就是技巧。”
　　他爷爷从大学里找了几位高考成绩很优秀的给他补习，补语文的是容大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高考语文145分。

　　孙落落一下愣住了。

　　“奶茶不用请。”霍翊抄起手机，也没看她，径直走了出去。

　　几个调皮捣蛋看热闹的，霎时间笑出了声。
　　有个神经粗壮的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补了一句：“人家想喝，别说买个奶茶了，买个奶茶店都行。”

　　孙落落一下就涨红了脸：“……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
　　夏未凉一回来，就看见自己的桌面上摊着一本语文练习册。

　　不是她的。
　　是男生的字迹。
　　潇洒大气，浑然一体。

　　而且，她的练习册被许多问号“霸屏”了。
　　这个练习册上都是“√”，还有好几个小红星。
　　小红星是宋致梅对作业完成度的肯定。
　　星星越多，代表完成的越好。

　　想来应该是霍翊的。
　　于是将作业合上，给他放了回去。

　　霍翊刚好也回来了。
　　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夏未凉温吞地开了口：“我没动你东西，它好像是长了腿。”

　　霍翊嗤了一声，但没说话。

　　“……”
　　夏未凉也没再吭声，干自己的活去了。

　　最后一节是唐迢迢的课，开始上课之前，看见孙落落趴在桌上，双肩还时不时的抽一下，问了句怎么回事。
　　但人家没吭声。
　　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唐迢迢也就没再管她了。

　　课后，他找了一下孙落落和几个同学谈了话，周顺还将霍翊和孙落落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其实霍翊没骂人，声音不大，语气算不上恶劣。
　　只是待人不那么热情。
　　周顺挠了挠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孙落落为什么哭。

　　唐迢迢有些犯愁，霍翊就是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连教导主任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可能会迁就一个小女生。
　　让他去跟人家道歉是不可能的。
　　何况，唐迢迢也不知道哪里有需要道歉的地方，一时觉得小女生的心思不比他家的老婆子好懂。

　　思来想去，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他还找夏未凉聊了聊，因为怕霍翊那古怪脾气影响他的好苗子。

　　“霍翊平时，有招惹你吗？”唐迢迢问。
　　“没。”夏未凉说。
　　“他平时跟你说话，很冲吗？我看他今天把孙落落都气哭了。”唐迢迢叹了口气。
　　“他平时不怎么跟我说话。”
　　“……啊？”
　　“他很安静，”夏未凉说，“挺好的。”
　　“……哦。”唐迢迢点了点头。

　　夏未凉一走，仙人就开始说叨起来：“孙落落那什么毛病？芝麻大的事，也值得哭，我上课说了她两句，她也哭，眼泪跟不值钱似的……”

　　唐迢迢很快仙人掰扯起来，说他的教育方法不对，两人又争的面红脖子粗。

　　*
　　晚自习结束了，夏未凉还在座位上对着宋致梅的那几个问号发愁。
　　她依然摸不到一个好的门路。

　　发呆之时，一个练习册飞到她的眼前。

　　顺着飞行轨迹一抬头，对上了霍翊冷冰冰的眸子。

　　他等了这人一晚上，等她跟自己借练习册，等她不耻下问……
　　结果等到了人家取跟周顺借作业。
　　也没找他。

　　“……谢谢，啊。”夏未凉很意外，语气一时有些僵硬。

　　“能有点诚意吗？”霍翊冷哼了一声。

　　“那、那要不，”夏未凉感觉到大佬心情有些不好，小心翼翼地建议道，“我明天请你喝奶茶？”

　　“你，”霍翊两手插在兜里，定定地看着她，“别明天了，现在就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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