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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浩元三年，帝都南迁。
建国四百余年的大晋国力衰微，三年前西北戎人举兵犯境，势如破竹，先帝死于战乱，留下晋朝最后一位幼帝。
戎人的兵马开向长安，新帝在旧臣的保护下匆匆南逃，于江南建立新都。
长安旧族，皆从帝令，举家南下，一时间各处皆是长安世家南下的车队。
外忧内患，晋朝上下人心惶惶。
洛阳郊外，一行马车搭载着各色器物，人人皆面有疲色，匆匆赶路。
“叟，许州还有多久的路？”
那车内传来清列女声。
那驾车的老叟看了看天色:“女郎，约莫还有三日。”
车中女郎皱了皱眉，她的父兄早先已跟随朝臣快马加鞭先行南下，她和母亲并两个妹妹随后乘车而行，此时已至洛阳郊外。
“女郎，用些膳食吧。”婢女画眉端来小几，呈上几碟点心。
“母亲用过了么？”皱眉问。
“夫人已经用过了。”
楚绮点点头，两个双生妹妹年幼，母亲与他们同乘一车，也多少照料一些，
楚绮就着画眉端来的铜盆净了净手，取过一边的素帕擦了白嫩纤细的指尖，才捏起一块桂花糕送至嘴边，小口咬下。
“快点！”
突然，马车外传来响动，人声鼎沸，有马叫声响起，嘶鸣得利害。
楚绮心中一跳。
“女郎，不好，是山匪！”
赶车老叟一惊，忙一抽驽马，想要冲出重围。
然而不过片刻，便被人带着刀枪拦下。
楚绮脸色发白，这乱世里处处皆是流寇匪首，他们一行人走得晚，先前还有其他长安家眷一起同行，因幼妹生病，楚家的行程便慢些。
“女郎，怎么办？”画眉急得冒汗，手中却紧紧握着分食得银制小刀，拦在楚绮面前。
楚绮家的家丁已连续赶了几天的路，此时碰上悍匪，也不得不败下阵来。
“马车里还有人？”
一个粗糙汉子的声音在车前响起，楚绮捏着画眉的手紧了紧，脑中思考着对策，
“好汉，车上财物您尽管取用，就放我们主人家离去了吧！”
老叟苦苦哀求着。
匪首眼中精光一现:“你这么说，我也不能不讲道理不是……”
手却伸到马车前一掀，画眉一声尖叫，护住自家女郎。
满脸横肉的匪首看见车中坐着一个面色发白，紧闭双眼的女郎，姿容秀丽，华贵逼人。
他粗嘎一笑:“小娘子生的好生好看。”
“放肆！”画眉强撑着呵斥，老叟忙对匪首作揖:“行行好，您留了钱财，放我家主人去了吧！”
楚绮睁开眼睛，眼中压下慌乱，竟看起来异常淡然，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心里怎样慌乱。
乱世中，土匪流民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一声尖叫，楚绮淡定的眼中出现一丝慌乱，是幼妹的声音！
她的两个孪生妹妹被人从车里赶出来，楚母护着两个小女郎，由剩余的家仆护着。
匪首看了看两个小姑娘，眼中划过一丝狡猾。
这贵族家的子女，卖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家，可能赚不少钱呢。
楚绮看见匪首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大人！”
容貌清丽的女郎开口了，她虽面色发白，但还强自镇定着，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
“车上财物，竟可让大人享一生荣华，还望大人看在同胞之谊，放我们归去。”
匪首似乎没有意料到面前的女郎竟敢这般跟自己说话，玩味道:“女郎真是妙口，也不是不可，只要女郎能留下自愿陪我，我便放了他们归去。”
众人哗然，家丁愤慨:“无耻之徒！岂容你侮辱我家女郎！”
匪首眼睛一眯，家丁被一剑刺去，没了生息。
两个小的女郎站在远处，吓得哭喊起来。
“绮儿！不可！”
楚夫人搂着两个女儿，着急的向楚绮扑来。
有一个满脸刀疤的土匪看见楚夫人，啧了一声，竟伸手去扯她的衣衫。
“母亲！”
楚绮大惊，两个幼妹哭喊起来，一边哭一边徒劳的打着伸向母亲的手。
小的那个被一把推开，跌倒在地，楚绮扑上去，搂住了妹妹。
她抬眼，看见周围乌压压的一帮黑皮土匪，眼中暗淡，又看了看哭倒在母亲怀中的妹妹，良久沙哑着声音道:“我依你！”
“阿姊！”
“绮儿！”
然而楚绮眼眶发红，隐忍着巨大的屈辱走到匪首面前:“现在，大人可否放了我母亲和幼妹离去？”
土匪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反正那两个小的和老的也没有多大价值，拿了钱财，还能得到这么一个娇弱美人，他不亏。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
粗糙的手指刚要碰到楚绮的脸，一把短刀却唰的一声横飞过来，穿过匪首和楚绮之间，飞入身后马车的车身之中，一声低鸣，不断震动。
“公孙大哥可是好大的福气啊……”
变故突起，众人一惊，回头望去。
他们不远处的树上，坐着一个身穿粗意短褐的年轻人，他坐在树枝上，一腿屈起，一腿晃荡着。
他嘴角携了跟狗尾巴草，姿态如闲庭漫步，倚着树干起身，纵身一跃，跃到众人面前。
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碎发覆额，明眸微亮，嘴角嚼着草根，浑身上下一身疲气。
“李湛？你来作甚？”
李湛闻言，竟无所谓的一笑，吐掉嘴里的草根，露出一边的虎牙:
“都说大路朝天，您公孙大哥都能在此拦截美人，我怎么就不能来？”
公孙同一滞，显然动了怒，但又不知为何，压抑着怒火，不善的看着他。
李湛不理公孙同，信步走到楚绮面前，居高临下的望了望她，眼中神色分明。
他愣了愣，随即朗声笑道:“公孙大哥可好生自私，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你也舍得糟践？”
“李湛！你怎么说话呢？”
有人不服，李湛听罢，豁然回头盯着那人，眼眸幽深:“怎么说话？要不你来教教小爷？”
公孙同瞪了手下一眼，朝李湛道:“别多管闲事！”
李湛双手背在后脑，弯下腰，眯着眼睛看着楚绮，桃花眼中眼波流转，眼角一颗小痣像极了狡猾的狐狸。
楚绮后退一步，紧张的捏紧了手指。
他们这些土匪，都是人面兽心。
然而她现在就是待宰羔羊，待价而沽。
何其讽刺？
李湛见她害怕的后退一步，却强自自己镇定，高傲的偏着头颅不肯看他。
他提唇一笑，回首道:
“这位女郎，小爷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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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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