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

　　余阅想起来高三那年最后一个元旦晚会，他心血来潮想体验最后上场是什么感觉，于是下了课老田前脚刚出教室，余阅后脚就跟了上去。

　　“不行，”班主任老田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开场必须你来，不然场子太冷，后面表演的人放不开。”

　　“那您让秦添第一个上呗，我看每次结束，他呼声比我高。”余阅略带醋意地反驳。

　　提起秦添，老田呵呵笑了两声，脸上是无尽地慈爱，“你俩不一样。秦添的表演必须放在最后，要放第一个，下面看完说不定就走一大半了。”

　　“合着就没人专程来看我呗！”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老田拍了拍余阅的肩膀，娓娓道来：“你放第一个，秦添最后一个，这样呐能保证学生们从头到尾都乖乖呆在这儿。这开场啊要是换了别人，肯定不少人掐着点等你表演了才过来呢。”

　　“行吧，您是教语文的，我说不过，那还是我来开场吧。”余阅抬起手臂，勾住了老田的脖子，“不过我有个要求想跟您提一下。咱们班篮球队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找我哭诉经费不够每回开庆功宴只能吃个三分饱，说要再不涨，以后就不拿冠军了。”

　　“小事小事，涨涨涨，不过——”老田的眼镜片突然闪过一丝精明的光，“你一个团支书怎么操心起卫生委员的事儿了？是不是——”

　　余阅连忙松开老田，摆了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跟胡雨欣一点也不熟，是篮球队那帮人不敢跟她讲话才来找我的。再说了，人家喜欢的是秦添。”

　　“那——”

　　“我可不喜欢她！”余阅抢答。班上有好几对小情侣，只要不做出格的事，老田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影响到学习成绩。余阅担心不解释会让老田会错意，像“我喜欢的女生喜欢的人是我的好兄弟”这种事，也太特么狗血了。

　　“大家都说她长得漂亮，我觉着还没秦添好看。”余阅补充道。

　　“秦添啊，”一谈到秦添，老田又是满脸欣慰，“确实长得不错，教书这么多年，他是我见过最周正的小伙子。”

　　余阅刚准备问那我呢，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自取其辱于是乖乖闭了嘴。和老田分别后他折回教室，先是看了眼胡雨欣，回到座位上后，又盯着隔壁桌的秦添看了好一会儿，看得秦添浑身不自在。

　　“看什么呢？”秦添被盯得心里发毛。

　　“看我们家小添好看。”余阅脸上是和老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欣慰笑容，甚至伸出手，揉了揉秦添的头发。

　　秦添没有躲开。除了余阅外的所有人都知道秦添不喜欢肢体接触，面对他们的热情，秦添总能不动声色地避开，只是除了余阅。

　　秦添不明白余阅突然的举动是为何，但能真切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温度沿着头发丝儿传递到身体里的每个细胞。这让他想起在很小的时候，江书白也这样揉过他的头发。日渐繁忙的工作和让人心力交瘁的人情世故困住了江书白回家的脚步，在极其珍贵的亲子同处一室的时光里，秦添总是沉默，他不想成为母亲的负担。

　　余阅带来的温暖让沉寂多年的失落在心中升腾，秦添停顿许久，才回了句：“神经病。”余阅听了也不生气，在上面又揉了几把才收回手。

　　“你觉得……胡雨欣和我哪个好看？”余阅问这话时和他错开了视线，手指不好意思地在脸上挠了挠。

　　秦添闻言带着疑惑往胡雨欣那边瞄了一眼，却和对方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他尴尬地收回视线，语气里带着不悦：“你一个男生，和人家小姑娘有什么好比的？”

　　“怎么不能比？我就觉得你比她好看。”

　　少年微微仰起下巴，适才提问时的羞涩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余阅正脸看起来很可爱，下巴一抬，锋利的下颔线暴露在视线里，平添了几分英气。琥珀色瞳仁盛满了狡黠的笑意。

　　秦添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会错了意。他原以为余阅是想知道在别人眼里他和胡雨欣般配不般配，没想到他只是单纯想跟胡雨欣比个美。

　　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怎么现在变得这样敏感。秦添转换好心情，伸出手捏了捏余阅的脸颊：“我觉得你比我好看。”

　　这句发自内心的称赞不仅没让余阅脸红心跳，反而给了他根能往上爬的杆子。余阅嘴巴一咧，笑盈盈地附和：“是吧，我也觉得！”

　　*******

　　转眼间就到了拿分数条的日子，余阅和秦添约好一同前往学校。

　　“我读！！！添哥！！！我想死你们了！！！”余阅脚刚沾上地，就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林旷骑着自行车，正朝这个方向飞奔而来。

　　秦添在下车前跟司机交代晚上不用来接，黑色小轿车随后扬尘而去，紧接着林旷的自行车在俩人面前来了个漂亮的漂移。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危险且刺激的声响，林旷探出上半身，给余阅来了个相当结实的拥抱：“没有你们的生活简直太难熬了！”

　　余阅拍了拍他的后背，存心刁难：“那你高中以前都是怎么过的？”

　　林旷扶了扶额，深沉的说道：“我跳极了，一出生就上了高中。”

　　“啥伙食啊？发育的这么迅速？”余阅象征性地捏了捏林旷的肩膀和手臂。

　　“你不懂，”林旷把余阅的手从自己身上打下去，“我们火星人都这样。”

　　“你看起来……”余阅眯着眼睛将林旷上下打量一番，发现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相当好，“考得不错？”

　　“还好还好，”林旷转过头一脸崇拜地望向秦添，“但跟添霸霸比起来，那是差远了。”

　　“你什么意思？”余阅朝着林旷胸口锤了一拳，“为什么不跟我比？是看不起我吗？”

　　林旷揉了揉被锤的地方。余阅下手没有征兆，胸肌没能及时硬起来，他有点疼。“没有，我怎么敢看不起您这位高贵的地球人，”林旷假惺惺地皱着眉头，一脸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表情，“只是我这次不小心超常发挥了呢。”他边说边从车上跨了下来。

　　“哟呵，”余阅抬起手，勾住了林旷的脖子：“这么巧，你也超常发挥啊？”

　　“这个也字就很灵性，”林旷凑近了点儿，低声问道：“几开头？”

　　“都说了超常发挥，那必须是6开头。”余阅朝他做了个手势。

　　“确实，”林旷指了指余阅身旁的秦添，“咱们都6开头了，添霸霸是不是奔着满分去了？”

　　秦添刚准备解释，余阅却抢先开了口：“超长发挥的就咱俩，也许再加上子吹吧。秦添这次没考好，就比我多了一分。”

　　林旷闻言大惊失色，“你这次到底超常发挥了多少啊！”

　　余阅瞪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教育道：“日广同志，我建议您换个思路。”

　　林旷抬起手臂，勾上了余阅的脖子，从背后看两人俨然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也知道，添霸霸考试从未掉过年级前三，前30开外的你和前100开外的我，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这就叫做皇天不负有心人，有志铁杵磨成针。这些年我刷的题、熬的夜、付出的所有努力总算有了回报！”

　　“到底多少分啊，你说得我有点激动。”

　　“也不算特别高，只有672而已。”原以为会得到一声惊呼，没想到林旷只是平静地回了句：“是不算特别高。”

　　“我靠？这都不算高？”余阅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这种事就是我自己谦虚可以，你帮我谦虚就不能忍。“你699啊？”

　　林旷收回手臂，“不至于不至于，我主要是数字蛮吉利的。”

　　“我靠，666？”余阅一个数飙了三个音阶。平时考试勉强过600的林旷，竟然能到666？

　　林旷故作谦虚地点了点头。余阅用手肘一下下撞着他，“你演技挺好啊？”

　　“不不不，真不是我演技好，这次确实是超常发挥。你不知道从出分到现在，我都经历了什么，”林旷伸出手，在空中虚虚滑了一道“因为拿不准是哪里的菩萨显灵，本市所有的知名寺庙，出分后我妈都带着我跑了一遍，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余阅想了想，确实是林旷他妈的作风。“怪不得你在群里都不说话。”原来是忙着还愿呢。

　　“也不全是，”林旷挠了挠脑袋，“我怕太嘚瑟会被揍。”

　　余阅拍了拍他的肩膀，“所见略同。哎，你知道子吹考得怎么样吗？”他接着问道。

　　林旷叹了口气，“子吹这次没发挥好，具体多少分我不知道，昨天跟我说打算复读。”

　　“复读？”余阅拧着眉头，看向秦添，“子吹平时成绩不错，就算发挥失常，也不至于复读吧？”

　　秦添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大清楚。

　　“待会儿到了教室，你们表现的自然点，”林旷侧过头，瞪着余阅，“特别是你，藏不住事儿。”

　　突然被点到名字，余阅满脸震惊：“我？我怎么藏不住事了啊？”

　　“得了吧，关系一般的还好，关系越好的你越藏不住，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一看就明白。”

　　余阅皱着眉、撅着嘴，整个脸皱成一团，“有吗？”

　　一直安静走在身边的秦添突然开了口，“你要是一直这样那就看不出来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