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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阿西尔控制住挣扎的希诺，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波澜不惊的麻木，但手上的劲却不小，完全看不出这样瘦弱的身子有这样的爆发力。
被勒住的希诺则手脚并用，明明是高一些的个子，却完全无法挣脱开来。
他只能大肆咒骂阿西尔，甚至将拳头招呼上他的脸：“你这无礼的疯子，银发魔鬼，不祥的象征！”
见两人在王女殿下面前如此无礼，神父不禁满面羞怒，出声呵斥道：“都给我出去挥剑一千次！阿西尔，你再加一千！”
蒂亚还未来得及出声阻止，阿西尔已经拖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希诺走向屋外。
她只能看着两个身影拉扯着往外去，耳旁也有几人窃窃私语道：“阿西尔也是想在殿下面前出风头吧，和希诺也什么区别。”
“我还以为他是真的无情无欲的假人呢，结果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话说殿下果然是坐着轮椅啊……真是可惜呢。”
尽管那细微的声语，如果不是靠的近的话，常人基本听不清。
蒂亚在此刻，对自己的敏锐的耳力感觉到些许厌恶，不如说，听到这种风言风语感到本能的恶心。
她一扫那些人的表情，垂眸看向自己的腿，道：“神父先生，这些都是以后将成为王国臂膀的骑士吗？”
“是的，虽然刚刚那两位有些失态，不过除了阿西尔，这儿都是受过良好礼仪教养的孩子。”神父弓着腰，满脸谦卑。
蒂亚轻笑问：“为什么是除了阿西尔呢？就是刚刚那个银发的孩子吧？”
虽然她声音平静，但若有人注意到她的双目，就能发现其中的晦暗。
神父一脸痛心疾首道：“这孩子对待神明没有恭敬之心，待人处事冷漠，性格恶劣，长年教化都冥顽不灵。”
“如果不是教会收留了他，只怕他早已死在了大雪之中。”
“我倒是很欣赏这样特立独行的孩子，神父先生，我希望教会对待每一个孩子是平等，你明白吗？”蒂亚敲了敲厚重的书封，“神教导我们爱人，却仍然无法避免人类之间的残杀，所以人必须有足够的理性存在，既知识。”
“如果你连这点浅薄的道理都不明白，煽动对立，我不介意告知主教，让他再选择一位品德好的老师当神父。”
神父听到这话只觉得腿脚一软，差点站不稳。
他无形感觉到了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威压，这个十五岁的王女殿下怎么会有如此的压倒性的气场。
“…是，谨遵您的教诲。”神父垂下头，心中直发憷。
蒂亚收回目光，再看向那些尚年幼的孩子，缓缓说：“我希望你们成为品格高洁的骑士，不止行为，更重要是从精神上学习到什么是骑士精神。”
“……”众人沉默的面面相觑。
“说个趣事吧，现任骑士团团长和副团长是出身同一个教会的骑士，他们曾经视彼此为强敌，私底下不知道违背规矩打过几次架。可是一旦遇到危险，他们就是能够托付后背的朋友，毫无芥蒂。”
蒂亚眼睛看向屋外的方向，目光闪动，“你们只需要记住这个道理，慢慢就懂了。”
她目光落到阿西尔那瘦弱的臂膀，不断地挥剑动作中，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握剑的手轻轻颤抖着。
阿西尔白皙的脸上留下了一个青紫的印子，但神情仍然坚毅，是刚刚希诺挥拳留下的。
蒂亚渐渐把他挥剑的身影与记忆中高大的身影重叠起来。
王国未来最强大的骑士正在不断地成长着。
蒂亚忘记有多少次清晨醒来时，推开窗就能看见在她庭院默默挥剑的阿西尔，这样的晨练风雨无阻，从未间断过。
强大的背后有多少辛酸的汗水，别人看不到，他们只会说，阿西尔是个运气好的家伙，被王女殿下选中，甚至拥有在王宫的特权。
蒂亚上一世就能听到无数诋毁的阿西尔的话语，她也曾问过阿西尔，你不生气吗？
可阿西尔只是用幽蓝的眸子看着自己，摇了摇头。
这样凭空的中伤，原来从他的童年时代就已经开始了。
希诺挥完一千下后，整个人累瘫在了地上，只觉得双手都已经麻痹了，连动一动手指头都觉得困难。
而在另一边，阿西尔还有两千下未挥完，在有些凉意的天气里，他浑身汗湿了衣裳，仍然固执的冲前方挥剑。
希诺翻了个白眼说：“装给谁看呢，反正随便挥一挥，挥够数就行了。”
他心中只觉得阿西尔是个古板又不懂得变通的疯子，明明疯子就该做疯事，装什么乖孩子。
可阿西尔只是一下接一下的挥动着剑，连眼神都不曾变过。
三千下的剑挥完后，已经日落西山下，昏红的夜空照在人身上仿佛上了一层鲜艳的油彩。
阿西尔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拖着剑缓步向回走，这段路太过熟悉，他连睁眼都不需要。
“很累吗，要不要来和我一块用餐？”忽然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
阿西尔瞬时睁开双目，看向身旁，来人笑脸盈盈的瞧着他，嘴角有浅浅的两个梨涡。
“殿下……”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半日未曾喝过一滴水。
蒂亚垂眸掩下怜惜的目光，她知道眼前人的自尊有多高，而后从手中递出一瓶水壶，“这里面的水加了恢复体力的药水，喝完以后，明天起来不至于太过疼痛。”
阿西尔伸出手接过，未有多想便一饮而尽。
他喝的有些着急，有些许水从嘴角溢出，蒂亚看着十分新奇。
阿西尔成为骑士后，言行举止都十分得体，极少有如此肆意的时候，即使是醉酒的时候，也只不过会有些失态的紧盯自己。
原来他也曾有过这般模样的时候。
阿西尔喝完才发现自己有多失态，有些不自然的僵住了手，还是蒂亚体贴的递过一张手帕过去解了围：“阿西尔很努力了，三千下即使是成年的骑士都不一定能做到。”
“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觉得这样的阿西尔很好啊，不需要做到事事周全。”
“……”阿西尔拿着水壶和手帕，有些不知所措。
蒂亚道：“你想先用餐，还是先沐浴？我可以等你哦。”
阿西尔低着头道：“…请允许我先行去沐浴，我待会去找您。”
他抱着手上的一堆东西脚步慌乱的离开蒂亚的视线，虽然性格冷清，但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还不懂如何掩饰住心思。
蒂亚看着阿西尔的身影远去，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退。
她直到今日才知道，希诺居然是和阿西尔同一批的骑士训练员，见到那个灰发少年时的惊讶幸而没有表露出来。
如果说阿西尔成为骑士的道路有多少流言蜚语，那么希诺就是完全相反的例子。
他身边从来不缺乏赞美的话语，而且一度站到了阿西尔的对立面。
因为没有成为王族骑士，希诺加入圣殿，成为了圣女身旁的光明骑士。
这两人凑在一块，也曾一度给她造成了不少麻烦了。
蒂亚朝阴影处看去，那个有个不知等待多久的侍女小步移至她面前。
“殿下，何事吩咐？”
“将教会内那个叫做希诺的孩子查清楚。”
“是，不过殿下，有件事情要告知您，王宫那边传话过来，国王希望您早日回宫。”侍女将一封信递到蒂亚手中，上面的印章是剑与玫瑰缠绕在一起的图案，是王族的家族图腾。
将信收下后，蒂亚示意侍女退下，却并不着急拆开信看。
她已经知晓信中是何内容。
只是没想到与以前的时间错开了，这封信仍旧会到了她手上。
十五岁的年纪，也是贵族子女会公开挑选未来结婚人选的时候，即使身为王族的公主，蒂亚也不可避免会遭受到这种事情烦扰。
“对不起，父王，母后。”蒂亚缓缓将信点燃，随着信封燃起的焰火，眼中映入火焰红色的眸色逐渐浓郁。
这一次，她仍然不会走父母为她准备好的路。
手中灰烬落地，随风掩去。
阿西尔将水壶收起后，看着手中的手帕有些犹豫。
要还给王女殿下吗？
但是，殿下应该也不会想要被人用过的手帕吧。
……
思虑许久后，阿西尔将手帕放进了贴身的衣饰里。
如果有机会，再还给殿下吧。
连同那朵神迹之花。
两年后——
在魔法学院跳级毕业的蒂亚微笑看着送别自己的同窗好友，这些熟悉的面孔大多都是未来会成为王国中各行各业的人才。
“殿下，您如此优秀，让我们很惊讶，但能够任性的时光没有多少年了吧？为什么还要提前毕业呢。”有人不解问。
蒂亚看着行李被侍女搬上了马车，转头看向说话的少年，她记得这个少年是现任商会会长的独子。
而这个少年她印象中上一世和自己并不友好，反而更加亲近圣殿的圣女。
对自己的评价也是两个字——虚伪。
蒂亚点点头说：“我已经有过一段自由的时光了，足够了。”
“接下的日子，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如果有一日，您需要我的帮助，请一定要直说。”少年爱慕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流露而出，但蒂亚只是浅笑着回答：“我会记得的。”
告别了学院的朋友，蒂亚将再一次回到王宫，十七岁的生日那天，她将如同上一世一样，选择一名王族骑士。
阿西尔。
她已经两年未曾见过他，不知道那个男孩有没有长成她熟悉的样子。
“如果有一日，她终将忘了我，我希望她能找到另一个如我一般，全心全意爱他的男子。”吟游诗人在街边大声咏唱着情诗，手中时时拨弄着琴弦，眼中泪光闪烁。
“到那时，我再渴求神明，请求他将我的存在抹去。”
“因为失去爱情的我，将永远找寻不到灵魂的归处。”
侍女坐在马车内，听着外边的情歌，不禁也偷偷抹着泪。
蒂亚瞧见了她泛红的眼角，有些好笑问：“你为什么哭了，吟游诗人的故事都是编的。”
“殿下，您不觉得这很动人吗？如果我也有如此专情不二的男子爱我多好。”侍女答。
蒂亚笑着摇摇头，手上的书再翻过一页，“我倒希望那个人也能重新开始。”
“您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呢，殿下。”侍女将蒂亚腿上的毯子整理好，“两年前您就拒绝了国王和王后的安排，明年您就正式成年了，无论如何也该定下未婚夫了。”
“贵族中的格玛贵公子就是一表人才，而且出身高贵，与您十分相配。”
“父王让你来说服我的？”蒂亚略抬眸，不经意问。
侍女垂首道：“国王陛下也是担心您，毕竟就您这么一位公主。”
“我知道了，你让他不用担心，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侍女惊讶道：“陛下和王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一直陪伴着王女殿下，怎么会连主人对谁有意都看不出来。
不过……她隐约想起了，在两年前，自家殿下要自己去查过那个孩子。
是叫做希诺对吧，好像也在这次骑士的候选人名单里面。
如果真是这样，她暗暗下定决心，可要帮自家殿下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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