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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伺候的上司
那是,刚转到他手下做事时的事。
“‘啊呀,你确实看上去很无聊’,你知道——?‘都写在你的脸上了’。”
卷帘懒散地趴在办公桌上,与作为天篷灵异收藏品之一的青蛙烟灰缸四目相对,用毫无起伏的平板声音进行着一人分饰两角的自问自答活动。
“……你很擅长自娱自乐嘛,你没什么兄弟吧?”天篷转过头看向背后此时一脸孩气的副官。
“我可不想被你说成是这方面的超级行家。”卷帘下垂的双眼继续盯着桌上的青蛙。
“不过说真的……你只要一到战场就总是独自承包一切,”卷帘慢慢直起身,双眼微抬,“我们这些手下人根本没机会做事。”
合上书,失去了表情的脸在转过身的那一瞬重又摆出了柔和的笑:
“确实如此呢……对不起,那是我的坏习惯。”
“对了,内部的出征报告写出来了吗?”
又是片刻的沉默。
“——啊。”天篷讷出一个象征着丝毫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的单音词。
“算了,我来写吧,借桌子一用。”
“真的可以吗?不好意思。”天篷挠挠头,脸上完全没有在反省的迹象。
“我的意思是你偶尔也得给我去泡个澡!趁我写这个的时候就去!!”
“好的好的好的~”
笔尖与白纸的合奏延续着,时而被虫鸣打断,几小时就这样逝去了。对于永无止境的生命,几小时是连在记忆中都无法留下任何痕迹的短暂时光,但即使是一秒都如此漫长,对于清醒着的人们。就这样放纵自己沉浸在烟酒的销魂香味中,才不至于连这颗近乎麻木的心都失去。
“……喂,我弄完了,怎么处理这个?”
……
“喂,你还活着吗?”
……
“听到了没有~~~~~元帅!!”
“啊——对不起,” 翘着二郎腿泡在浴缸里就这样昏睡过去的人终于被吼醒了三分,“可以帮我把它递交到上级部门吗?”
“是是~”我怎么觉得在被随便使唤……可恶……
望不到头的长廊上有的只是靴子敲击地面的脆响。
卷帘悠悠地走着,说是散步吧周围也毫无景致可言,索性一溜小跑,早点完事也好回去。
回去……?同样也是四堵白墙。有着深红色木门的房间,那里……有什么吸引我停留的东西吗?
卷帘晃晃脑袋,丢开突然冒出的那堆胡思乱想。再次抬头时,只见不远处四五个士兵交头接耳地谈着什么,神色阴晴不定。看衣着……同样是西方军的人。卷帘缓下步子按着自己有热闹一定要凑不然我就改名换姓去入赘的“原则”靠了上去,凑近一看,才发现这几人竟都是天篷队里的。
“卷帘大将?!”几人似乎也吃了一惊。
“出了什么事吗?”
“这……”几人互换着眼色,心里琢磨着用词。
“有什么事这么难以启齿啊?如果是弄到了下界的新烟之类的我可以替你保密啊~”
“大将!!”实在受不了卷帘散漫性格的一众立马都血管暴涨。
“其实,是这样的……”
嗒,嗒——
走廊上重又响起沉闷的脚步声。
近几日一直有人无故失踪,我们队里也有一人不见了。上级的人都还不知道,就算请示了也不会当作一回事吧。下边已经人心惶惶的了,我们也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元帅……
那家伙,即使再怎样乖僻,一遇上自己的事就总是看不清。连自己的部下都察觉到了他凡事一面挡的性格而不愿搅扰他,本尊竟然还毫无自觉吗……
横路跌出的人影惊醒了冥想中的卷帘,布满黑字的纸零零散散飘了一地,敞开的门内踱出个体态臃肿的人。
“‘我不知道’顶个屁用啊!蠢货!难道你还认为你丢的脸我们会去帮你掩饰吗?!”
“非常的对不起!请您原谅!”那人伏在地上,黑着脸把头压得低低的。
“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吗?蠢货!”满脸横肉的矮个提脚就往那人脑门上踏,“因为有像你这样低贱的下人在,就连我们都变得卑贱起来了!!”
“想做锻炼的话自己去做,当心别伤到地板。”
“?!卷帘大将……!”
半路杀进的一句冷话让矮个儿心头霎时凉了下来,他低下头眼神忽闪着不敢正视卷帘。灰溜溜地躲回门后,他探出半个脸朝仍跪在地上的那人龇牙说道:
“……听好了李塔天!明天之前把文件全部重新写好!”
震耳的关门声。
“那人是怎么回事——”卷帘叹了口气,俯身递出手去,“你还好吗,大叔?能站起来吗?”
啪。
那人干脆地打开卷帘的手,默默拾起散落的纸张,头也不回地走了。
卷帘也敛声不语,将微颤的右手插进衣袋,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出神。
“是李塔天呢。”
“呜哇啊啊啊啊——!!”
天篷那张耷拉着的脸鬼魅般出现在卷帘肩头。
“啊——吓我一跳!!你干什么忽然那样?”卷帘反射性地窜后好几步,与眼前这个神出鬼没的诡异上司保持距离。
“那份报告书不由元帅亲自上交是不会被受理的,我突然想起来就追着你过来了。”
“你是要那样子去见上司?”卷帘已经不知该挤出何种表情来面对跟前摇着扇子连头发都未吹干仍穿着室内拖鞋就出来见人的上司。
“我可是有打领带的呢。”天篷带着毫不认真的懒散表情,用“看吧其实我很认真”的语气说道。
“对了,有件事……”
“嗯?”
“嗯……没什么。”
话在卷帘舌尖绕了个圈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那事……果然还是不告诉他比较好吧。
卷帘大步往前走去,天篷在后慢慢跟着,瞳中的琉璃色静静变了。
日光笼上了深度眼镜的黑色外框,却无法透过那隔绝一切的镜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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