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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蝶
酒店楼阁处的花园已经灭了灯,白色的石柱蒙了层灰色,系绕着的花束黯淡于月色中,现实,哪里能掩映出娇媚?
吴憾侧身靠着,药已经服下,微倾着身,待不适过去,努力想着其他,分散注意力。
记得几日前,严柔走出民政局的时候,大笑过后一脸红晕未褪尽,逆光里一眼回眸,明媚如花。他从来不觉得花有多漂亮,只是那一刻,仿佛美好真可以凝集在花瓣里,绽放。
他对她说,“脸红什么?太兴奋了?”其实兴奋的,是他自己。
抽痛加剧了几分,他忍不住皱眉,风吹过,汗水迷了眼,余光瞥见有光点晃动,似蝴蝶扑闪着翅膀。侧身打量,却只是一片叶子,枯黄,蜷缩,打转着落入地面,连飘动,都满是倦累。
抬手按住了胃,想是暖些了,可以缓和疼痛,可以早些,回家。
这丫头知道一定要怒了,之前千咛万嘱他不要喝酒,而一圈下来,多日未来的刺痛感已是肆虐,明明可以推拒,可以放弃那无谓的牵绊,只是遍布蔓延着的人网,牵扯着太多得失,到如今,才想得通透,他成不了苏崎川那样的人。
早已注定了,他不是撒网的人,只是那千丝万缕里的一脉,纠缠了别人,同时也束缚了自己,若是放弃,痛断自身。予背后那只手而言,都构不成漏洞。
他是,林实也是吧。
那个人,更是放不开吧,盛气执着犹如当年,可也是好的,总好过他日渐看透彻了,更觉渺小。至少,那人还能活得骄傲。
“不舒服吗?胃又疼了?”背后有声音传来,温和,熟稔。
吴憾转头,手随即放到身侧,笑意勾勒得弧度适宜,“好久不见。”
“刚才打过招呼了。”对方皱眉,细细的眉梢微拢,线条细致,聚起点点的哀伤,扣人心弦,只是线条在夜幕里,淡去了。
“刚才是和林经理的未婚妻打招呼,现在……是和学妹。”吴憾不觉皱眉,没有费太多力气就找到了合适的措辞。
“听说前段时间你住院了?又胃出血?太胡闹了。”秦远岭凑近看他,吴憾没有躲,只是默默站着,她觉得窘迫,更奇怪地跟了句,“我有送花篮。”
“谢谢。”吴憾点头,竟有些好笑,如今如此释然,当年,却为了严柔那丫头参与的,“……全体”送来的花篮,惆怅了很久。
记得秦远岭向他提出分手的时候说,“我太孤单了,所以不得不接受林实。”
不错,眼前这人,不只是他的学妹,也是,前女友。
“听说,最近……遇到了些困难?”秦远岭踌躇着,何止听说,最大的阻碍,怕就是自己未婚夫造成的。
“还好。”吴憾回应,站直了身,往室内方向走,回头笑她,“过会儿林实若是吃醋,我可吃罪不起。”
“你别傻笑了。”当初被这片笑意迷了眼,却不知笑得再温柔,不及一个拥抱来得温暖,“哪个女人再被你骗到,一定没我聪明,不放手该会输得多惨?”
“虽然我们之间挺失败的,也不必这么损人。”吴憾低笑着,领证还是昨日的事,那丫头让他保密,今天他便沉不住气了,“我已经结婚了。”
秦远岭不敢置信,却见那眼中流转过一丝柔情,晃得她心痛,他们是一类人,可以放下感情,却抛不开输赢。她放手那天,只求和棋,如今却是输了,连从他嘴里到出的,都是“失败”。
输,一败涂地的,往往是那些聪明的人,因为只有自认为聪明,才会执着坚守到最后。
秦远岭笑里已泛起了点泪花,努力装出愤怒,维系自尊,“看来我们真的不曾相爱过,直到今天,我都不想看着你幸福……一点也不想。”
吴憾想要说什么,手机却震动不停,是严柔发来的信息,“我无聊,拉聘儿逛街,她半路被人召唤走了,委屈,在附近,你好了能接我吗?我等一会儿。”
才发现严柔如今总爱用几个逗号,截了一段段的发信息给他,汇报行踪,那点小用心,局促慌张得掩饰着。
回拨,很快被接通,吴憾这里能望见酒店的大堂,灯火通明,那丫头穿着米色外套,腰带不好好系,叉着口袋,晃动间,已经像长了两条猪尾巴。笑意不觉更浓,对着手机说,“我就出来。”
“那我也往你那个方向走好了。”某人音调微扬,在原地兴奋得绕了一圈儿,旁若无人。
“好,等我一会儿。”吴憾挂断电话,不急于离开,只是继续望着大堂处,良久未移开视线。
“吴憾,你转性了?”秦远岭见瞬间被无视了,咬牙切齿地道,“别笑得像只狐狸。”
吴憾但笑不语,往大堂方向走去,“等一会儿”,果然已是片刻难耐。
秦远岭微不淑女的扯了下裙摆,看着迎面朝这边走来的林实,本要放弃,却忍不住拉着对方一起跟着吴憾到了大堂。
严柔来不及伪装成刚进门的样子,就愣在了那里,吴憾向她走来,神色自若,只是背后的男女追随而至,气势汹汹。
一瞬间,气氛诡异的有趣。
林实已经黑了脸,自己的女友竟拉着他急追前男友?他恨吴憾,果然不是没道理的,明天的那个项目,他要定了。
秦远岭是好奇,见后更觉得委屈,哪里比自己强了,偏头朝自家准老公抱屈,那黑脸早已墨出了汁水。
吴憾转而笑对严柔,气定神闲介绍着,“分公司的林实经理,秦远岭,我的前女友。”
如此,直接拆了秦远岭的剧本,什么啊,这么直截了当,还有什么悬念?矛盾冲突呢?似乎被一下子冷了场。
这样,更黑紫了林实的脸,分公司?貌似他自己也不过是分公司的吴经理,居然还直接忽略了他和岭儿的关系。
严柔听了前半句,立刻点头致意,“林经理您好。”万分懊恼自己的冒失,遇见领导,多么麻烦的事。
听见“前女友”三个字,再看吴憾一眼期待的眼神,仿佛在说,“乖乖吃醋吧。”她勉力压下心头一点酸,开口说,“秦小姐你好,我是他的现任妻子。”
吴憾环臂,胃里还是痛,他却感到好受了许多,领证第二天,丫头迅速有了为人妻的自觉,好像还第一次,吃醋了。
话语刚落,严柔立时懊悔泄气,还是中了某人的圈套,什么“现任妻子”,难道还会有几任吗?这蠢话里的醋意,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妻子,严柔。”吴憾伸手,揽紧了因为失言而耷拉着脑袋的严柔,宠溺的神情里透着几分无奈。
“吴经理真不够意思啊,也不及时公布喜讯,刚才该多敬你几杯才是。”林实箍紧了秦远岭的腰,眯眼笑着,语气虽客套,掩于笑意下的,却是满满的怒气。
秦远岭觉得腰际被人狠拧了一下,像是泄愤,果然抬眸窥视,那人眯着眼,藏在其中的眼神代表着,“看我不灌死你!”忍不住偷笑,往林实身上靠了靠,腰间的力度立时松了几分。再看向吴憾处,也有担忧,忍不住想要多嘴,“他刚才……”
话至一半,却没有继续,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对面两个人。
严柔显然对吴憾的亲密举动感到羞涩不满,细微的拉扯间,小心抗拒着,还用眼神时不时地警告对方松手。
秦远岭想,如果是她,是不会这样的,只为在公众场合,她早已学会适应,动作眼神都可省去。很清楚,要站在他们这类人身边,就要可笑的顾全大局。
更可笑,原来吴憾,还真吃这套,由着严柔瞪他,非但不恼,反是笑意更浓。
严柔要拉开他的手,握住后动作却迟疑了,突然又抬头瞪他,只是怒气羞愤都没了,眼眸随即微垂,神情瞬间变得绵软,之后就顺从地握紧了他手。
秦远岭知道,如果是她,她不可能做到,只是一眼,哪里能察觉那家伙与平时有何不同?当初气愤,不过是这个放在台面上很是风光,被人艳羡的男朋友,私下什么事都不会同她说。甚至得知他有胃病,还是分手之后的事。
现在才想明白,当初怪他没有真心,自己似乎也不够细心吧。严柔似乎已经发现吴憾不舒服了,勉强冲他们这边笑了下,来不及掩饰担忧。
真样单纯的女子,论从容定力,怕都比不上当年的自己,秦远岭笑了,却不是得意,而是更深的悲哀。
所以才输了吧,即便在读书的时候,她也早已失了那份简单美好。
不再留恋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转身抱住了始终站在自己身后的林实,总结道,“你果然比不上吴憾……眼光就没他好。”
好在被拥得紧密,赌气的语气很幼稚,“谁说的,我的老婆就是比他的好。”
车里的空间今天似乎变得格外狭小,小王开得很平稳,随着暖气作用,空气里渐弥漫起酒气,如此这般情境,迷得严柔直觉得困。
“别睡,一会儿就到了。”吴憾拧了下她的脸,指尖冰凉凉的,激得严柔锁眉。
“喝了多少?是不是很不舒服?”严柔靠过去,手覆在了他的胃上,“你一胃疼,手就特别凉。”
吴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点,连他自己平时都没在意到。所以刚才握住她的手时,她才会皱眉?本想伸手拉开她的手,动作反倒迟疑了,怕再冻着她,又因为,只一会儿,胃部已经对她手心的热度贪恋起来。“刚才有一点痛,现在好多了。”
严柔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把头埋在他怀里,用手缓缓打着圈儿,这次声音很小,醋意却挺浓,“是不是还因为见了某人,触景伤情了?她……真漂亮,你为什么选我?”
吴憾苦笑,即便是如此,她的台词也该是问,“为什么分手?”才合理些吧。秦远岭早已是过去式了,她们两个还哪里有可比性?
“没有选择,当初是她甩了我。”吴憾捧起严柔的脑袋,看她一脸的懊恼吃味的神情,竟感无比愉悦,自觉惭愧,但逗弄起来,却不心软,“所以只有你了,要对我好一些,知不知道?”
严柔看他故作委屈的模样,咯咯笑出了声,眼神忽闪间,更为明亮了几分,认真盯着吴憾亦作陶醉状,“不过那个林经理,真是名不虚传啊。”
“哦?”吴憾知她是故意的,配合着应了声,算是好奇。
“帅哥啊。”严柔一脸得意,方才的困倦和醋意全都一扫而空,兴奋地补充,“你记不记得娉儿她弄的金龟群啊,上面有一对传奇组合哦,叫奇花异木,这异木就是指林实经理,帅得异于常人啊。”
吴憾这才体会到什么是近墨者黑,原来自家老婆,多少也沾染了些龚小姐的坏毛病,在心里补充,异于常人的,那是怪物。随口问了句,“那奇花是指谁?”
以为是某个美女惨遭坑害了,谁知严柔看了他一会儿,脸上因为强忍笑意而涨得通红,无辜的表情伪装得笨拙,抬手,朝他的脸指了指,“口号好像是这样的……见过林实,不想嫁人,见过吴憾,不想做人。”
吴憾眉头锁了死紧,明智地选择沉默,只是身边那丫头显然意犹未尽,看了眼前头开车的小王,算是有所顾忌,附上他的耳朵,小声解释,“一个男人都长成这样了,还让我们女人怎么做人?”
吴憾的脸色一阵青白,对应刚才的“怪物”,脑海里盘旋着两个更不堪的字眼,想着真生出几分不想见人的自卑来,“所以你之前从来没考虑我?”
“可不是。”严柔连连点头,脸上明白写清了“我很委屈”四个字。
就想看他挫败的模样,只是来不及得意,看吴憾犹是笑着,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不确定这狐狸是不是故意的,只是她看着,真的心疼了。
“今天……我在店里看见你送我的那枚戒指了。”严柔伸手抱紧了吴憾的腰,“这么贵,你太败家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旁人都只是过客。”
吴憾依旧不言语,只是低头,予以深吻。
戒指的标牌上写着蝶恋,广告语是这样的,“每一只蝴蝶都是一朵花的精魂,回来寻找前生的自己。”
一生,只为了,等那么一个人出现。
缘起缘灭,回首一望,不过是如此淡笑浅伤,那些旁人,过往,又何必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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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吴憾对应“怪物”两字时,想到了什么??O(∩_∩)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