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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猪
锅里起了薄烟,严柔侧着碗,手上的力度控制的很好,蛋液向外匀染开,圆弧周整,蛋黄落入中央,声音有些闷,起着气泡,就这么将透明染白。
记忆是不是可以随着时间,不再那么清澈?
忘记曾经第一次,煎得蛋黄外漏,糊成黄褐色,咸的盐粒都嚼的出,那苦兮兮的荷包蛋。
严柔苦笑,回忆里,那些滋味还是那么清晰,她始终记得,自己委屈的蹲在花园小石凳上啃着自制三明治,眼泪直落,而先前万分嫌弃她心意,撒腿逃开的人又兜转回来,温热毛糙的拇指使劲在她脸上抹了抹,抢过她啃了一半的面包,塞给她两个肉包子,“别哭了……答应你换着吃还不行?”
而后那人气呼呼的两三下就解决了三明治,皱眉抱怨,“以后想吃肉包早一天告诉我,不用做那么难吃的东西和我换。”
那一刻,严柔破涕为笑,单纯的以为,还有希望,只要继续努力,终有一天他会明白。
坚持了多久?原来做的再好,到那人嘴里也是索然无味,很早的时候,他就不是那个单纯的以为,她只是想吃肉包的老猪了。
麻木比无知,可恶太多。
吸了吸鼻子,严柔微仰头,泪水就这么褪下,酸涩入喉咽下去,不会再那么苦。
“我们家萝卜喜欢吃卷边的,有些焦的,油好像少了点。”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转头就看到吴憾的母亲探头看她,一脸笑意绽放开来,面色红润。
“那个……他昨天好像受凉……拉肚子了。”严柔斟酌着言辞,掀开一旁的锅盖,水已经煮沸,热气袭面,惹得脸色红得不自然。
吴憾妈妈听了,满意的点头,儿媳妇这么上心了,她还担心什么?慢悠悠打了个哈欠,理了理短短的卷发转过身去,似要继续补眠,转角绕出了厨房,就看见自家儿子穿这睡衣从媳妇的房里出来,脸上睡意未褪尽,步伐从容……只是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反而站定,抬手握着门把手,再没了动作。
“不在里面……在给你做早饭。”某母亲大人顿时精神百倍,瞌睡全无,一大早,两人都被她吓着了,如此魂不守舍的,可疑,可疑啊。
“哦……”某人没有转身,只是应了声,开门,进去,又合上门。
某母亲大人顿时笑出了声,原来儿子这么大了,比小时候还可爱呢。
早晨的餐厅里,前所未有的安静,两个人埋头吃着面条,某母亲大人侧头看着电视,打着拍子哼着曲调,似乎看得很投入。
严柔抬头看了眼吴憾,发现他也正望向她这边,目光流转了番,明亮温和,之后他又继续低头喝汤,表情再自然不过。
严柔咬牙,自己紧张些什么?不过是睡不着觉起来做顿早饭而已,尴尬什么。可无措到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你爸今天想喝骨头汤……这回能挑根大些的了……柔柔,你喜欢吃骨头吗?”母亲哼了一段儿,突然插入了这么句。
“嗯……”严柔下意识的点头,不明所以。
“我们年纪大了,萝卜又不喜欢吃,以前吃骨头汤可浪费了,好在柔柔的牙口很不错呢。”吴憾妈妈欣喜地看了眼严柔,眼神又飘忽着看向吴憾,眯眼低声说,“小心烫……放凉些再吃吧。”
只是这语气,不像关心,反倒有几分,暧昧……
严柔头埋的更低,什么嘛,他说喜欢,才给他多煎了个,有这么暧昧吗?
直到进屋,小钝猪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屋外的吴憾妈妈长长叹了口气,这儿媳妇,也太没幽默感了吧。
“还能吃吗?我几乎没有放过油……会不舒服吗?”严柔抬头打量吴憾的脸色,瞥见他嘴唇上又渗出了些血丝,突然想到了自己包里放的珊瑚色润唇膏,坏笑道,“涂点润唇膏吧。”
“似乎……我妈都觉得,某些方法更有效。”吴憾挑眉,显然这些小伎俩还不入他的眼,见招拆招,低头果断吻住了她,比之前更强势了几分,松开时,脸上的笑容带着些兴奋。
严柔早习惯了他那一脸优雅柔和的笑意,只是此刻似不同,这笑容,可以称得上灿烂吧,不觉傻傻地问他,“你很高兴吗?”
“对……。”吴憾始终搂着她,意味不清地跟了句,“很好吃。”
“那我以后再给你做。”严柔知道吴憾并不是个把喜怒挂在脸上的人,想不到他会这么坦然表明对自己手艺的喜爱……再不用她小心揣测,多好。
严柔果然是只钝猪啊,往往车子驶出老远她才会醒悟,此刻吴憾话里的深意自然还体会不出,只是这么被他吻着,脑海里突然顿悟了好几站前的问题,低声惊呼,“妈妈……不会以为你的嘴……是我……”
在某人笑意满满,气定神闲地不断点头中,严柔石化了,怪不得,说她牙口好呢。
某人果然恶劣,揽她近身,拍着她的背安慰,动作轻柔,只是嘴里呢喃了句,“小野猪。”
那么温柔,熟悉的字眼,在耳边,却已经遥远……
严柔抬眸,望着眼前的人,用力看着,连最后那点残存的幻象都被泪水洗去,终于有勇气开口,“那人总是叫我小猪……那个……我喜欢过的人。”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任由怀里的人离开,空落再次化作了疼痛,蔓延,吴憾皱眉,在她面前,意志力都变得薄弱。
……
她刚进公司那会儿,已经近岁末了。
亦如现在,庆祝之于吴憾的意义,不过是大小聚会,杯酒辗转,没有喜悦,也没有痛苦,不断举杯,迎着别人貌似歉疚理解的说辞,“就这一杯”,永远的一杯,灌到麻木……只是一年前,肠胃的承受力比现在好些,服用些药物,应急还是可以,偶尔,寻个地方坐一下,便可以神色如常。
就在那时,这个傻丫头,闯了进来。
“交换,交换啦,这个花瓶多漂亮啊,可是一等奖的礼物哦。”轻快的声音,撒娇着不依不饶。
“你不是兴奋过度至痴呆了?几千块钱的大奖,你要拿来和我换两块几十块钱的毛巾?”对方当然不敢相信。
“对啊,你看我又没有车,做公车回去说不定就碰碎了,乐极生悲啊,还不如你带回去。”某人振振有词,虽然理由可笑。
良久,一个人从转角处出来,手里端着花瓶,摇头嘀咕,“为这叫车回去也值啊,傻丫头。”
席间,不断有人敬酒攀谈,方才开奖时,吴憾并没有在意得头奖的员工是谁,而今却忍不住好奇。
墙那端又传来声响,音调比刚才更轻巧绵软几分,“老猪,我们公司搞活动的礼品很可爱,毛巾上两只小猪靠着扭屁股,只有一对哦,我好不容易向我同事换过来了……什么……我本来是一等奖啊,一个玻璃花瓶。”
走近,侧脸是如此熟悉,方才记起,这个自己部门下的新职工,就是肆无忌惮笑言,“死而无憾吗?还鞠躬尽瘁呢”的那个丫头。
“什么价值不价值的,瞧你俗的,一个玻璃瓶子卖又卖不掉,放家里碍眼,还不如毛巾实惠呢,本来想送你一块的,看来还是算了。”这丫头抓着手机晃着毛巾,打量不停,不久又一副晴转多云的模样,咬牙切齿的对着电话吼,“你才是猪呢,臭钱哪有喜好来的重要,千金难买我乐意。”
得意嚷嚷之际,似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望过来,羞红了脸,只是冲他低了低头,打了声招呼,“经理。”
匆匆离开时,她的目光始终定在手里那宝贝毛巾上,弯弯眉眼,明亮如月色。
可就是如此一句有口无心的话,直刺入吴憾的心里,弯下腰支着墙,他渐笑出了声,讽刺啊,说的可不是他?愿掷千金,却未有所好。
按着胃迫使自己直起身,目光不觉转而追随刚才那抹身影,刚好,那人又没入了另一处墙角,脑海里没缘由的补充了句:她是有男朋友的。
明知她是属于别人的一池月影,飘渺的不切实际,往后种种,却只为看她那单纯无忧的眉目,希望有一天,她能用看毛巾时,那满足幸福的模样对他笑一次,一次也好。
本不奢求的,只是短短的一年时间,眼看这如月明眸里渐起阴云,原本的不甘心变得焦躁迫切起来。
“吴憾?吴憾?”严柔轻晃他的手臂打断了回忆,他还来不及出声,她的手已经小心覆在了他的胃上,扶他坐下,“又疼了?怎么老是不好呢?……你别生气。”
“生气也不会扣你奖金。”吴憾拍了拍她的手背,表明自己还好,语气轻松地想要转移话题,可某人下定决心了,自是执着。
严柔翻开了笔记本,鼠标点击着窗口,打开,打开,很快就到了那个熟悉的页面。
吴憾已无法平静地再接上一句“我昨天看见了。”只是扣住扶手,胃痛的几乎要呻吟出声。
“我拼命的养猪,一窝又一窝的,借此等待,昨天想着是该把它们都卖了,有点舍不得……那个人竟然留言……要我等他……我以为自己不贪心的,这些年,想要的,无非是这么一句肯定。”严柔看着屏幕,抬手触及画面上不断挪动的小花猪,笑出了声,“原来等到的时候,才发现只是讽刺……一开始,就是我在自欺欺人,早就没有可能了。”
“你是……要告诉我……你会选择我……对不对……。”吴憾吸着气,抿紧了嘴,有些话却不得不问,再有起落,他怕自己快承受不了这纠结。
“你怎么了?我给你拿药去。”严柔看着他的脸色渐暗下去,才意识到自己只想着快点给过往做个了断,却枉顾了吴憾此刻的身体状况。
“回答我,对不对?”吴憾抓住她的手,只是用力,直握到她感到疼。
“对,可是这样对你不公平,我这时候选择你,算什么?”严柔用另一只手替他擦汗,发现面对多年的委屈她只是报以苦笑,而予他,却是控制不好,又落了泪,“我没有那么伟大,再喜欢一个人,也没能到放弃骄傲的地步。”
她是那么喜欢朱云染,昨天才明了,原来也不过如此,因为自尊骄傲她始终放不下,所以只是默默等待,给自己留了出路。
他们的感情早就走进了死胡同,从被他无视回避开始,注定了没有结局。
自己看通透了,回头就能平静抓住吴憾的手了?
吴憾也是骄傲的人,该比她更坚持才对,他就能接受自己回头,甘愿成为那个“退而求其次”?
“傻丫头……我早就做出选择了。”吴憾明白她的心思,收手,把她的手重新放至胃部,缓缓揉按起来,渐用力抵住,叹息着靠向她,“有点疼,替我揉一会儿吧。”
是她让他明白,温暖比骄傲来的更有价值。
严柔俯身不断安抚着他的胃,又随手点开了菜地的页面,昨夜播下的种子已经成熟,满地的萝卜红润可爱,“萝卜……我们好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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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搞笑婆婆又登场了
轻松一下,其实小蛇很单纯呢,就为了小猪记得给他加个荷包蛋,高兴成这样,(后妈摇头,傻孩子啊)
这就是前后半段分开更的原因,小蛇,你好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