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只有一个夏天

　　宁北从洗手间出来，南夏还在等他点餐。

　　“你再点两个吧，我担心你不够吃。”

　　宁北这次直接坐到了南夏的对面，他看见南夏点了两份西湖牛肉羹和一份芒果班戟。
　　他面上无恙，心里还有些微微敲鼓。

　　借着看菜单的几分钟，终于平稳下了心跳。
　　宁北又点了一小份肠粉，就把菜单递了出去。

　　南夏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要笑。
　　从昨天到今天，宁北都一副有些和她生疏的模样，但是聊天的时候南夏却还是能感觉出来他们小时候那么多年的情谊并没有消失。

　　或许是宁北这类话不多的男孩子天生不喜把情绪太过外露。昨天匆匆忙忙地接他回学校，没来得及仔细看他，今天终于有时间把他完整地看一遍。

　　南夏手掌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宁北。
　　身型已是成年人的身型，但依然有种少年的单薄感。白色的T恤穿在身上，隐隐约约看得见他凌厉的肩胛骨。

　　眉眼相比从前已经完全的舒展，没有表情的时候几分少年人的沉默。稚气和成熟变成一股交错的力量，难分难解，但也轻易带来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独有的魅力。

　　南夏开口问道：“小北谈恋爱了吗？”
　　宁北立马否认：“没有。”

　　“高中的时候肯定很多女孩子追吧。”
　　“没有。”

　　“大学班上有看到喜欢的人吗？”
　　“没有。”

　　他否认三连，南夏脸上笑意更甚，眼睛都弯成了小月牙。
　　一种逗弟弟的愉悦感让她欲罢不能。

　　于是又故作严肃道：“那弟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到时候可以帮着参谋参谋。”
　　宁北有些幽怨地看了南夏一眼，随即又把目光垂去了一边。

　　“没有。”
　　南夏：“……”

　　“小北。”
　　“嗯？”宁北又看过去。

　　“……你不会是gay吧？”
　　宁北：“……”

　　“南夏！”
　　宁北罕见地叫南夏的名字，以示警告。

　　南夏立马眨了眨眼睛，伸手越过桌子摸了下宁北的头发。
　　“姐姐错了，给弟弟道歉。”

　　宁北脸唰地又开始发烫，他立马佯装有些郁闷，偏头看去了窗外。

　　林城的早茶宁北早就有所耳闻，南夏带他来的这家是个老字号，早晨吃点热乎的，心情也会好很多。

　　两人吃完之后，南夏问他中午是直接回宿舍还是去她家里坐一下。
　　“我妈妈上次带了好多土特产过来，有些是即食的，你要是喜欢就带一点回去。”

　　宁北点了点头，“喜欢。”
　　“好，那我们就去超市买点东西，中午你在我家吃，顺便拿点土特产。”

　　宁北努力忍住心里开始起伏的情绪，又重重地点了好几下头。
　　两人随即去了超市。

　　宁北推着购物车，南夏就走在他的侧前方，时不时转身问他中午想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零食。

　　宁北每次答话的时候都说可以，像是迫不及待南夏转过去背对着他一样。
　　这样他就可以贪婪地、长久地、肆无忌惮地看着南夏，看着她一只手搭在购物车的最前端，看着他们俩像是最最亲密的情侣走在一起。

　　这想法简直是毒药。
　　可他控制不了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南夏转头，宁北就立马收了脸色。
　　她探头看了看购物车里的东西，“会不会买太多了拎不动？”

　　“不会，我全都能拎。”
　　“看起来要装三四个袋子呢？”

　　“你一个都不用拎。”
　　南夏震惊，“你拎得动？”

　　宁北：“能。”

　　两人结账之后，一共装了三个袋子。宁北二话不说直接把三个袋子拎上了手。

　　“给我一个重的吧，不然你太累了。”
　　宁北绕过她：“不重。”

　　饶是南夏知道男生力气比较大，她也不好意思让宁北一个人拎三个袋子。

　　南夏拉住宁北，伸手又要去拿袋子。
　　宁北却忽然把袋子全都放到了自己的左手上，南夏一愣。

　　下一秒，她就察觉宁北直接用右手把自己整个人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南夏身子腾空。

　　她立马下意识地抱紧了宁北。
　　坚实的臂膀，南夏第一次意识到男人与女人在身体外型上的差异。他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埃菲尔铁塔，丝毫不动。

　　铁桶一般的手臂将她牢牢挂在身上，南夏莫名地心跳加速。

　　“把你一起抱着走都没问题。”宁北闷闷地说道。
　　南夏手指收紧，轻拍他后背：“……快放我下来。”

　　宁北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南夏重新放到了地面上，转身拎着三个袋子就往前走了。

　　流动的风重新填充进他们之间。
　　也带走南夏身上莫名的热。

　　宁北的背影就在不远的前方，微风吹出他宽阔、平展的上身，也叫南夏忽然意识到，宁北除了是她可以随意“逗弄”的弟弟以外，也已经是一个成年的男人了。

　　这想法叫她微微的迷茫，像是进入混沌的转变区。

　　两人随后乘着公交车到达了南夏的小区。南夏住在一个靠近她公司的中档小区，里面大多都是林城当地的居民，人员比较简单。

　　两人走进小区大门，宁北很快听见一个男人远远地在喊“南夏”。
　　他比南夏还要更快地锁定了声音的来向，扭头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朝他们走来。

　　宁北随后就听到南夏小声嘀咕：“糟糕，他怎么又来了。”
　　强烈的预感，即使南夏什么都没有再说，宁北心里也大概有数。

　　他直接就把南夏揽在了自己身后。

　　男人走近，还想绕到宁北的身后去和南夏说话，宁北却直接拦住了他。

　　“你找谁？”
　　宁北态度冷淡，甚至有些像吵架。

　　男人仿佛几分被惹到的模样，冷笑道：“我是南夏的朋友，你是谁？”
　　南夏察觉气氛不太好，不想叫宁北为了她和人起冲突，她刚要把宁北拉到身后，却忽然听到宁北很冷地说道：“我是南夏男朋友。”

　　南夏：“？？？”
　　那男人明显不信，目光去看南夏：“我不记得你有说过你有男朋友？”

　　宁北的目光也侧着垂到南夏的身上。
　　南夏忽然也就恶从胆边生，这陈志和仗着是和她住同一个小区的同事，时常在小区和公司来找她说话聊天。

　　虽说没有什么具体的“骚扰”行为，但其实已经很大程度上地影响到了南夏的生活。
　　今天又恰好宁北这样说了，她倒不如就顺水推舟，说不定能断了陈志和的念头。

　　南夏于是直接挽住了宁北的胳膊，朝陈志和说道：“我谈男朋友没必要向你汇报吧。”
　　宁北身子微微僵硬，手掌随即张开，紧紧地握住了南夏的手。

　　“可以滚了吗？”他说。
　　南夏有些被宁北语气里的狠戾吓到，但陈志和倒像是真的碰到了钉子一般往后退了两步，而后冷哼一声，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我们走。”
　　宁北于是一只手拎着三个袋子，一只手牵着南夏继续往小区里面走。
　　其实他也不知道南夏的家住在哪一个楼，但是当下的一刻，宁北只想带着南夏离开这里。

　　绕着小区走了两圈，宁北才停下脚步。
　　回头看着满脸笑意的南夏，闷声问道：“你家住在哪里？”

　　南夏目光示意他松手，宁北耳朵一下烧红，立马送了手。
　　“我还在想你到底在绕到第几圈的时候会问我呢。”

　　宁北瞥过脸去，“忘了。”
　　南夏看着他忽然从刚刚的模样又变成现在这副别扭的模样实在是好笑，轻声道：“到了，就是你面前的这幢。”

　　两人随后上了楼，进了南夏在这里租住的一居室。
　　宁北帮着把东西全都送到了厨房，然后就坐在客厅有些不知所措。

　　南夏忽然在厨房叫他名字。
　　“小北。”

　　宁北立马起身走了过去。

　　明亮的厨房里，晨早的光线像是一层轻盈的纱笼罩在南夏的身上，她后背依靠在流理台上，朝着宁北伸出了手。

　　宁北像是再次被下蛊。
　　南夏为什么朝他伸出手？

　　可他已经控制不了了，他忘不掉刚刚握住南夏手时的触感。
　　柔软的、有温度的、一用力就会握断的手。

　　后背开始微微出汗，但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决定。

　　宁北抬手握住了她。
　　也在下一秒感觉到了南夏手心的那颗异物。

　　脸色唰地发白，宁北这才发现南夏只是在给他递东西。

　　……

　　难言的尴尬，宁北想一头撞死。
　　但是南夏却若无其事地反手把东西放进了宁北的手心。

　　随后摸了摸宁北的头发。
　　“谢谢小北今天保护姐姐。”

　　可宁北现在几乎神思恍忽。
　　因他不知南夏到底有没有察觉到他刚刚的愚蠢，也不知道南夏是否会因为他那个莫名其妙的动作而疏远他，更不知道南夏心里是否已经在嘲笑他。

　　几乎难以承受这种胡思乱想的时刻，南夏偏偏又那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酥麻感随即从头皮炸裂，宁北浑身像是过电。

　　太像她那天发给他的表情包了。
　　那只温柔的手慢慢地抚摸在小狗的头上。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怪不得小狗会笑得那么开心啊。

　　宁北的神思彻底地漂移了，他近乎出神地看着南夏对他笑，片刻，梦游般的低声说道：
　　“保护姐姐是小狗应该做的。”

　　南夏：“？？？”

　　宁北大脑瞬间爆炸，清醒过来。
　　“不是不是不是！”

　　他急得原地炸毛起跳，修正道，“保护小狗是小狗应该做的！”
　　南夏：“？？？”

　　“保护小狗是姐姐应该做的！”
　　南夏：“？？？”

　　宁北：“……保护姐姐是姐姐应该做的！”
　　南夏：“？？？”

　　宁北：“……”

　　安静的厨房里，宁北彻底闭上了嘴。
　　他绝望地合上双眼，无力去面对这场自己造成的车祸现场。

　　却忽然察觉南夏把他手里的东西又重新拿了回去。
　　心脏再次跌落谷底。

　　然而，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
　　一根微凉的手指轻轻搭在了宁北的唇间。

　　宁北睁开眼，看见南夏拆开了一颗糖果。
　　“给姐姐的小狗奖励糖果。”

　　宁北浑身血液逆流，理智全失。
　　听话地张开了口。

　　甜意瞬间充斥满了他的口腔，宁北的虚拟尾巴晃成了看不见影子的螺旋桨。
　　轻盈的空气里，仿佛到处都飘扬着香甜的气息。

　　南夏嘴角微微扬起，轻声说道：

　　“张口，小狗。”

　　“松开姐姐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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