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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谎
哪里传来“咔嚓”一声,是竹枝被踩断的声音。
甄欣回头,“谁?”
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却面色憔悴的妇人站在后面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们。
估计是听见飞云子刚刚说的话把她当成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吧。
甄欣心下黯然,“有什么事吗?”
那中年妇人冲飞云子和甄欣福一福身,“两位就是我家大人请来的高人吗?我儿的病就拜托两位了。”
这竟然是王知县的夫人。
甄欣赶紧踢了还在哭泣的飞云子一脚,率先回了王夫人一礼,“夫人怎么会在此处?”
“我,我,我放心不下孩子。”
“不知二位有何能耐?”王夫人紧张得语不成调了。
甄欣心下奇怪,这位王夫人全身上下看起来还真是没有半点知县夫人的气派,哪怕穿着上好的衣服戴着昂贵的首饰,还是脱不了一种乡下妇人的泥土气,跟他们说话的表情也奇奇怪怪的。不像是担心自己儿子的病好不了,倒是对她和飞云子满是防备,好像生怕他们有什么能耐。
“我从小跟着家里长辈走南闯北,生了一双天眼,能跟那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说话。”
“至于这位道长,”甄欣指了指站在一边的飞云子,“道号飞云子,是国师门下紫霞观的弟子,做法念经驱邪可是一把好手。而且他原本会一些医术,所以一般的疑难杂症也难不倒他。”
“是,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王夫人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有些僵硬地说。
可是甄欣完全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作为母亲的喜悦,就连飞云子也觉得不对,凑在甄欣耳边轻声说:“他们该不会是在这内院准备了什么吓人的东西要让我俩献祭吧?”
虽然前一刻还觉得是“甄如花”这个坏女人害了自己,但是一旦危险和未知来临的时候,人还是会选择和自己熟悉的人一起,增强抵御风险的能力。比起这阴恻恻的院子,压抑的气氛还有奇奇怪怪的王夫人,飞云子还是觉得甄如花这个坏的明明白白又有些交情的女人更可靠一些。
甄欣之前一心维护环儿并且坦白自己的想法这种行为为她加了不少分,就连宋捕头都觉得她虽然恶毒心机深厚但是胜在也算是光明磊落了。
甄欣也觉得自己眼下和飞云子团结一致共同抵御未知的风险比较好。她飞快地拉过飞云子在他耳边说:“先擦擦你的眼泪,不想马上死的话就别乱说话!”
“既然夫人在,不妨向我们详细说说令公子的病情?”
王夫人好像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两位有所不知,我儿的病来得可奇怪了,突然间就不吃不喝还成天发脾气摔东西胡言乱语就像是发了癔症一样。”
“我家大人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都说诊脉诊不出什么毛病来,但孩子的病就是一天天越来越严重了。”
“我家的下人都不敢到他跟前去伺候了,动不动就恶作剧,要么是把滚烫的饭食泼到人家身上,要么是在丫鬟脸上画乌龟,还不准人家洗。”
“上次请了个老大夫,他非说人家是骗子,气得人家生了好大的气。”
“之前其实也不是没请过你们这样的。什么神婆道士和尚都求了个遍,可他一味胡闹,人家说作怪的妖物太厉害了,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要丧命,再也不登咱家的门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来了你们二位。”
“真是菩萨保佑,这下我们松哥儿有救了!”
飞云子越听越头大,人家那么多正经大夫和尚道士都不能解决问题,自己和甄如花这两个只有一张嘴还有案底的骗子又有什么办法?去了不也是白白送命?
飞云子停下脚步,悄摸摸地拉了拉甄欣的袖子,“要不我们也出去吧。”
出去就算是判个斩立决也能吃顿断头饭不是,总比在这里形容可怖地被妖魔鬼怪给弄死了强。
王夫人一听见这话,居然有些压抑不住的“喜悦”?
“那两位这就出去吧,说来说去也是我们家自己命不好,没道理再平白地搭上你们二位的性命。”
飞云子没有想到县令夫人如此通达善解人意,再看看凶神恶煞的甄欣忍不住感叹“都是女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甄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王夫人,这王夫人不对劲啊!
然而王夫人显然误解了甄欣的意思,以为她是被自己说的话给吓着了,“害怕了吧?害怕就赶紧出去吧,我送二位,我家大人那里你们也不用担心不好交代,我会去跟他说是孩子不愿意让你们近身的。”
甄欣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王夫人,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别处。
王夫人被她盯得心里发麻,“这位娘子,你……”
甄欣突然抬起一只胳膊指着王夫人身后说:“你说什么?这屋里不是妖魔作怪?”
“你……”王夫人又惊又怕,赶紧回头,可身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阵风吹得竹子竹叶沙沙作响。
甄欣就像是中了邪一样,直愣愣地往前走了两步,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飞云子也被惊着了,甄如花不会真是鬼上身了吧?那自己可更得赶紧跑路了。
甄欣经过王夫人身边的时候突然就停住不动了,整个人就像是石化了一样,王夫人看见这么怪异的情况也忍不住瑟瑟发抖,抓住了旁边的竹子。
好半晌,甄欣才好像回过神来一样,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夫人,道长,你们这是怎么了?”
“你别过来!”王夫人往后退了两步。
飞云子倒先确认了一下,“甄如花,你,你没事吧?”
“刚刚,刚刚是怎么了?”
“刚刚?”甄欣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哦,我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我有一双天眼,可以看见那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刚刚就是它们给我指路,跟我说话呢。”
“它们说什么了?”王夫人着实吓得不轻。
“哦,刚刚是这片竹林的竹精在跟我说话,它说它看见这屋里其实没有闹鬼,虽然这屋里确实有两个吊死鬼和一个水鬼,但是它们都从没做过坏事也没害过人。”
“反而是有人假借它们的名头装神弄鬼。”
甄欣看了一眼王夫人,她已经整个人瘫在地上了,嘴唇动了几次都说不出话来。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放心,其实鬼神最是恩怨分明的,它们说人做了坏事还栽赃在它们头上,它们很生气,所以决定过几天就真的出来吓唬一下那装神弄鬼的人,教她知道知道什么是敬畏鬼神!”
“哎呀,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放心,它们既然这样说了,我估计令公子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可王夫人就像是受了什么更大的惊吓一样。
“走吧,我们去看看哪位县令公子。”
飞云子看了看所在地上的王夫人,“我们就这么走了?那她怎么办?”
甄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真是的,没看出这位还是个怜香惜玉的热心人。
“放心吧,这是她自家的院子,她是女主人,一时没力气而已还能出什么事?要不你留下来陪着她或者扶她出去?”
飞云子设想了一下王知县看见自己搀着他媳妇的脸色,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还是跟你一起吧。”跟着她看起来还比较安全,至少可以晚死一会儿。
“不过话说最毒妇人心还真是一点都不假啊,王夫人怕成那样我看了都不忍心,你居然就那么把她给扔那儿。”
甄欣只回了一句,“我不喜欢撒谎的人,尤其是拿自己的孩子当争宠工具的人。”
飞云子觉得这句话没头没脑的,“你为什么觉得她在撒谎?”
甄欣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脑子这么笨还学人家招摇撞骗,难怪被甄如花几句话一忽悠就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来做这伤天害理的买卖。
“你不觉得那王夫人很奇怪吗?”
“她知道我们是来为她儿子解决问题的,不仅没有半点喜悦的神色,反而有些害怕和不高兴,脸都是苍白的。”
飞云子回想了一下,确实,王夫人最神采飞扬的时候居然是她说起自己的儿子这病是如何古怪如何可怕,如何恶作剧的时候。简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面色红润。
“一般人家,要真是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就算是知道来的是两个骗子也会忍不住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上面,死马当成活马医,在见到病人之前生怕把别人给吓跑了。”
“这位王夫人可倒好,先是好好说了一通找了多少人都束手无策,又说她儿子病中脾气古怪,惯会作弄人。”
“这不就是诚心败坏她儿子的名声吗?”
“我问你,要是你有了儿子,他生病了做了些不太好的事,你会不会对着外人说?”
“这你可难倒我了,我连个媳妇都还没有,哪来的儿子啊?”飞云子少见地红了脸。
“呃……”好吧,是她的错,不该提人家的伤心事。
“而且宋捕头之前就说了王知县正处于升迁考察的关键时期,根本不敢让人知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哪里来的什么神婆道士和尚,要真是这样,临川县早就传遍了。”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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