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婚书

　　基地占地面积小，两人行走间，经常碰见换班的警卫，大部分都是井然有序、整整齐齐的，不过也有少数人，和绝小葵的装扮差不多，散漫不羁，动作松松垮垮，一瞅就不是什么正规军。

　　“杨伯，去买菜呀。”绝小葵和一个路过的大爷打了个招呼。

　　大爷估计有点耳背，一张口，说话的音量就控制不住，“小葵啊！好久不见你了，又去出任务了啊！这回杀的是什么怪物，有没有伤到呀！”

　　绝小葵笑着摇了摇头，同样大声回他，“怪物都跑啦！”

　　大爷大声笑起来，“跑了好，跑了好。”

　　等大爷的身影消失，临官忽然问了一句，“他们都是退役的军人吗？”

　　“差不多吧，”绝小葵不和这些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皮总是耷拉着，回话也懒散，“战场上受了伤，基因掉级，墙内回不去，墙外环境又不好，一年两年的，拖着拖着就老了。”

　　临官又问，“每一个士兵受伤后，政府都会给他们提供良好的医疗，他看起来身体状况并不差，耳背又是小毛病，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样子？”

　　“自己选择的呗，”绝小葵无所谓道，“大爷年轻的时候听力灵敏，据说是遗传了听力方面的超强基因，连空中气流变化都听得出来，平时都戴着特质的耳塞，也从来不往人群里去。”

　　临官听得认真，点头附和道：“如果自己没办法调解听力的灵敏程度，一旦听见噪音，就会无比难受。”

　　绝小葵点点头，平静道：“所以大爷受伤后，耳聋了一段时间，他发现安静的世界非常美妙，就选择放弃治疗，让耳朵一直耳背下去。”

　　临官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放弃治疗？”

　　“你以为听得见很多声音是一种很厉害的事情吗？”绝小葵说，“大爷估计已经烦透了。”

　　临官并不赞同，“他是因为基因能力还不够，无法自我控制听力的灵敏度，需要做的是强加练习，或者再次接受改造，而不是直接放弃治疗。”

　　“也许吧，”绝小葵耸了耸肩，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临官争论，往前面一指，“喏，这里就是集市，我们到了。”

　　集市就是一处简易搭建的平房，大约有百米长，里面有许多人摆摊。

　　相比墙内都用光脑进行交易，墙外的集市就随意多了，甚至可以以物易物。

　　“墙外物资匮乏，”绝小葵领着临官沿着路边慢慢走，对她介绍这些摊位，“基本上什么都缺，所以大家找到点什么，如果自己不需要，就会摆在集市上卖。”

　　里面的物品千奇百怪，有一些怪物的牙齿和骨骼，也有某些不知名的植物。

　　绝小葵在一个摊位下停下，伸手捡起块灰蓝色的石头，对着光看了一下。

　　摊位是个小姑娘，笑的时候会露出掉牙豁出的洞，“姐姐要买吗？”

　　绝小葵捏了捏石头，点点头，低头在自己的布兜里翻了起来。

　　临官在她身后停下，往她的布兜里看去。

　　绝小葵腰间挎着的枪底下是一个浅灰色的包，里面大概装着不少东西，随着行走的动作，会轻微晃荡。

　　摸了半天，绝小葵拽出一个小本子。

　　她翻开巴掌大的小本子，从上面撕下一张淡紫色的塑料纸，继而把本子叼在嘴里，手指翻折间，变出一个精致小巧的蝴蝶。

　　“给你。”绝小葵摊开掌心，送到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眼睛发直，眼神里闪着亮亮的光，好奇又害怕地戳了纸蝴蝶一下，“这是什么？”

　　“蝴蝶，”绝小葵吹了一口气，蝴蝶的翅膀在气流的作用下，微微摇摆，连带着头部的须都动了起来，“一种远古生物，现在只有生物馆才有。”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捧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摸着蝴蝶漂亮的翅膀。

　　绝小葵把石头往空中一扔，然后接住，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往前走。

　　“你见过蝴蝶？”临官问。

　　绝小葵点头又摇头，“在光脑见过。”

　　临官瞥向她的手腕，她的衣袖口没有扣紧，露出一截光脑。

　　绝小葵察觉她的视线，抬了抬手腕，解释道：“哦，这里的人，很多都没有光脑。”

　　“A城每个公民都有光脑，这是他们的身份标志。”临官说。

　　绝小葵似乎对临官这种城里人会发出的疑问习惯了，“那是你们墙内。”

　　临官蹙眉，“墙外也属于A城管辖。”

　　绝小葵抬眼，从临官一丝不苟的军服和完美无暇的五官上流连而过，嘴角扯出一点嘲意，又被她努力压下。

　　“光脑会毁损，也会在战斗中报废，”绝小葵用两根手指捏着灰蓝色小石块，语气轻快，“在维修的过程中，在上报毁损情况等待补充的过程中，会出现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窗。”

　　临官想了想，她对A城的律法熟记于心，“规定维修不得超过一月，重新补发的光脑，不得超过半月。”

　　A城的光脑不仅是身份标识和通讯仪器，它担负着超级复杂的功能，能检测公民的激素水平，一旦发现公民怀孕，就会上报主脑进行备案监控。

　　每一位人体孕育的胚胎，都会在主脑的监视下成长，一旦发现基因等级不够，就会强行在胚胎时期终止妊娠。

　　“半个月？一个月？”绝小葵吹了吹石头，雾气在石头表面留下一层白色的霜，绝小葵伸出手指，轻轻擦干净，然后对上临官的视线，一字一顿，平静道，“他们收到新的光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年。”

　　“这不可能！”临官矢口否认，“这种事情不会有人敢拖延，也没有人能拖延。”

　　“那就不知道了，”绝小葵笑了笑，扯着嘴角转身往基地外走，“反正基地里有很多孩子就是这样生下的，没有基因评测，一出生就是废基因，无法获得身份，无法接受教育，无法走出基地。”

　　“明泽少校不知道吗？”临官的声音在身后沉沉响起。

　　绝小葵诧异回头，“当然知道。”

　　“她为什么不作为？”临官的表情不太好。

　　“她又不是最高长官，”绝小葵想了想，无奈一笑，“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这里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规则在实施的过程中，总是大打折扣。”

　　临官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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