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珠帘

　　14

　　从前王妃根本不在乎什么侧妃，有她在一日，绝不会让什么别的女人进府，哪怕是太妃，她都有信心逼得她不得不退居山中“修行”，可陛下与皇后娘娘竟开始插手，她再有手段也要低头。

　　王妃沉声再三问穗玉两个，“果真那疤痕十分骇人？”

　　穗玉道，“我若对着那疤痕吃饭，怕是都要吐了。”

　　弄玉也说，“怪不得从前见到叶家三姑娘，她总是低了头走路，像是白天都怕撞到鬼似的胆小。原来她就是个活生生的母夜叉，能吓死人的那种。”

　　两人稍微夸大了一点说法，但她们心里也觉得差不多就这样难看。

　　王妃到底派了个王府专用的太医，去了白露苑，明面上说，是给叶家两位表小姐诊平安脉，实际上是打探那叶纤柔的伤疤情况。

　　太医来给王妃回话时，王妃只留了柳璞在身边。

　　因此穗玉等人皆不知太医究竟怎么说的，不知那可怖的疤痕是否还有的救。

　　那太医走后，王妃在内室始终不出来，只有柳璞进进出出代为传话。

　　穗玉弄玉很难从柳璞脸上看出个究竟。

　　直到柳璞对她两个说，“往后你们也别去白露苑寻晦气了。”

　　穗玉与弄玉对视，多嘴问了一句，“听那院子里的人说，叶家三姑娘的月例银子被大姑娘收着，说是替她存着。这事儿，要告诉王妃么？传出去，总归是不大体面的。”

　　柳璞看了她一眼，“王妃说了，少管那个院子里的事情。”

　　穗玉还有话想多说，可柳璞却转身进了内室。

　　弄玉大为不解，拉着穗玉嘀嘀咕咕半晌，不知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还是那叶莲柔有什么大本事，竟让王妃这样偏袒。

　　这一整天，王妃都在内室里，只让柳璞一个进去侍候，下午那叶莲柔因请平安脉之事谢恩来请安，王妃亦不见。

　　见这情形，穗玉与弄玉越发奇怪。

　　而内室之中，王妃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脸色白如金纸，身体凉的好似浸了冰水，柳璞含泪替王妃不停地按揉小腹，缓解王妃的疼痛。

　　外边穗玉还不停地和弄玉几个说话走动，吵得王妃眉头颦蹙。

　　柳璞着急，却没有别的办法。

　　前头两日王妃的月事已经干净了，但今日早晨起来时，发现下边又淋淋漓漓的不尽，十分吓人。

　　这仿佛血崩的病症，王妃除了信重的柳璞之外，其余人都瞒得紧紧的，生怕有不懂事的传出去，王爷不会怎样，太妃一定会狠狠抓住这个机会给她好看。

　　有此症状，于身体元气本身就是摧残，这倒罢了，关键是这样的病症根本难有孕。

　　王爷从前不肯与她亲近，她时时刻刻贤惠温柔，等他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她有信心等到王爷回头看见她，……可若她不能生育，她一心一意的守着，这么多年苦苦守着的，纵然往后王爷终于信她爱她，那不过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个王妃不能生育，有什么用？凭着王妃多年来与太妃打交道，她几乎可以想到太妃能做出什么。

　　因此她从来不敢看病，不敢让别人知道。

　　即使她撑不住，也只是让柳璞去抓个止血的方子，喝上一两天大概就能好。

　　可今天这次崩漏经来的如此迅猛，她连站都站不起来。

　　外边穗玉不知说了什么高兴的事儿，和弄玉两个一齐笑了出来，笑声青春活泼，仿佛充满了阳光愉悦，笑声传递到屋里，肆意又快乐。

　　柳璞正端了一杯热牛乳，一勺勺服侍王妃，王妃忽然怒从心来，抬手就把那小碗挥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碗声。

　　外边的笑闹戛然而止。

　　柳璞低头默默把地上收拾干净了，将碎瓷片拿出去交给穗玉，“都别在这里候着了，外头去玩吧。”

　　穗玉和弄玉方才也吓了一跳，此时再怎么样也知道自己扰了王妃清净，双双拿着残碗带着屋里人悄悄退了出去。

　　柳璞重新回了屋里，跪在王妃床前哽咽难当道，“娘娘且忍一忍，待晚上奴婢就为娘娘熬药，咱们吃了药就好了。”

　　王妃于病痛中忽然睁开眼，一把抓住柳璞的手，拼着大量消耗的力气恶狠狠道，“早知道那个贱人害我如此，我就该一早把她弄死！”

　　“娘娘！”柳璞闻声慌乱的想要捂着王妃的嘴，生怕王妃再说出什么更吓人的话来。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王妃还嫉恨如此！

　　柳璞心中又急又怕，见王妃骂完之后又没了神志，吓得低低握着王妃冰凉的手哭了起来。

　　若王妃撑不过去，那她以后该怎么办。

　　太妃一定不会放过她们这些王妃的旧人。

　　夜半时分，高审回了苍渔洲里，崇芳楼的动静，以及王妃病重那句咒骂被呈上王爷的案桌。

　　高审盯着“贱人”二字，早不似从前初闻时那般暴怒了。

　　若不是留着王妃有用，早该让她为喜儿偿命，不过，也快了。

　　他把纸丢去火盆烧了。

　　这一张看完，下边的一份密报是他特意吩咐暗卫盯着白露苑东跨院的。

　　但那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暗卫派出的手下只远远躲在墙后盯着。

　　今日那东跨院一如往常被一整天关在院子里，前院的叶莲柔甚至还出门去了一趟崇芳楼，那叶纤柔好似长在了屋子里，不是睡觉吃饭，就是围坐在一起做针线。

　　实在乏善可陈。

　　高审把这张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仍旧是个“乏善可陈”的评语，随手扔进火盆里。

　　那纸张迅速被火苗吞噬，不到片刻，就化为灰烬。

　　他忽然问，“早晨她可有四处找我？”

　　暗卫不明所以。

　　高审顿了顿，道，“白露苑。”

　　暗卫恍然大悟，心道，“不就是你总想窃玉偷香那个吗。”

　　“四处找”是没有的，但王爷怎么问他就怎么答，暗卫垂首按部就班答道，“没有。”没有四处找你。

　　高审微微皱眉，盯着那火盆的灰烬看了半日，最终却没说继续说这件事，“让人收拾收拾，今日去千鸟山庄。有几匹种马该从西域运来了。”

　　暗卫见王爷再无吩咐，应声退了出去安排。

　　天未亮，苍渔洲再次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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