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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2
秦臻催促道:“要做就快点,拖得越久就越危险。”
士兵连忙生了火,找来了手帕和纱布,沈绾心里慌慌张张的,总觉得做点什么才踏实,便去打了热水。
秦臻将手术用的刀子在火上消了毒,开始准备下刀。
有人在一旁小声提醒,“这场面实在是血腥,姑娘还是别看了。”
沈绾摇摇头,目光没有移开。
她要看着。
虽然忙不上什么忙,但亲眼看着,心里也踏实一些。
秦臻一点点将肉挑开,露出白花花的骨头,吸了一口凉气,毒差一点点就渗到骨头里去,但虽是这样,因为四周的肉都黑了,骨肉相连,处理伤口的时候还是会碰到骨头,秦臻拿着锋利的手术刀,动作娴熟,干净利落,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其实有多么慌张。
这还是他第一次,替人诊治方面,有些心慌,他不是头回处理伤口,宗政九虽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但没有谁的身子是用钢筋水泥做成的,人都会痛。
一刀下去,宗政九就醒了。自然是疼醒的。
沈绾知道他会疼醒,一早守在榻前,见宗政九睁了眼,忙俯下身子,安抚道:“将军,您中了毒,大夫说需要将坏掉的肉剜掉,所以会有些疼,但、但一定要这样,才能去除毒素,所以,您忍一忍.......”
平日里的沈绾向来惜字如金,能不说话绝不说话,此时却一连串说了一堆话,这番明明慌张得要死却又故作镇定,宗政九还从没见过,只觉得她的声音软糯柔和,好听得如春日的和风,要不是身上疼得厉害,真想好好打趣她一番,还没开口,便痛的“嘶”了一声。
“手帕......”他道。
沈绾闻言,懂了他的意思,急忙将手帕塞进宗政九的嘴里,以免他咬破了舌头。
宗政九咬着手帕,发出几声闷哼,原是想多看两眼沈绾慌张的小脸,但此时他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硬是什么都看不清。
他疼得浑身发颤,满身都是汗,几下之后,连眼睛都没有力气睁开,再得知他是中了毒,心里甚是气闷恼火,踏马地这回逞能逞过了,卑鄙小人居然在刀上涂毒,难怪他受了小小一个刀伤就浑身无力。
沈绾见事情不妙,伸手去摸宗政九的额头,烫的厉害,脸颊却是冷冰冰的,惨白惨白的,不带一点血色。
赵乾见到沈绾脸色不对,狂躁地朝着秦臻大吼,“你丫行不行啊?”
秦臻也怒了,“你丫给老子闭嘴,你行你来!”
赵乾住了口,生怕他倔脾气一犯,尥蹶子走人,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不能急躁,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难听的话便脱口而出,其实并无恶意。
沈绾心知赵乾是急的口不择言,虽并无怪罪之意,但很怕秦臻受到影响,忙道:“秦大夫,我们相信您的医术,傅将军是太着急才这么说的。”
秦臻自然不会和赵乾计较,他需要高度集中,头都没抬,继续动刀。
赵乾瞪了秦臻一眼,便把目光收了回来。
......算了,死不了就行。
宗政九疼得上不来气,双手紧紧抓着绳子,秦臻每割下一块血肉,他的身子就剧烈地颤一下,手脚都被绳子磨出了血,沈绾看着心疼,却帮不上忙,紧紧握着的手心出了满手的汗。
她也不好受。
整个过程一直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几乎是在秦臻说出“好了”的那一瞬间,宗政九整个人全然昏死了过去。
在场之人方松了一口气,赵乾仍然坐在宗政九身上,方才全程目睹祛毒的过程,此刻他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地问道:“那个......我能下去了吗?”
秦臻没搭理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之后转过身去,从药箱里翻出一瓶药膏,敷在伤口周围,再用纱布仔细包好。
赵乾见他弄得差不多了,便自己下来了,心里还念念不忘秦臻方才藏了刀子一般的眼神。这个老头子,记仇滴很。
秦臻上下检查了一边,转过身,朝着沈绾说道:“姑娘放心,将军已经脱离危险,每天按时服药换药,伤口就会慢慢愈合。”
沈绾闻言,揪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朝着秦臻恭敬行了一礼,心里的感激太多,反而说不出口。
秦臻朝她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煎药的事情,便走了。赵乾将挤在屋子里的众人也一并遣散,转身看见沈绾,顿了顿,说道:“都忘了,沈姑娘脖子上还有伤,我去叫大夫来处理一下。”
他这么一说,沈绾方才想起,用手摸了摸,伤口都已经凝固了,她摇了摇头,“不必劳烦了,我自己去要些药膏,抹上便是。”
当时扶琴不想置她于死地,不过想见见血,吓唬一下宗政九,所以沈绾脖子上只是个浅浅的小口子而已,昔日她在许府干活的时候,也时而会被划破皮肤。她又不是富家的小姐,没那般娇气,被划破了,也不放在心上,任其自己结痂愈合便是。
“那我去帮你要些药膏。”赵乾说完又有些后悔,想起方才秦臻那老头子对他的态度,他实在不想再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同他问药,出去后便指了个士兵代替自己跑腿。
他拿着药膏回来的时候,沈绾正用湿毛巾,替宗政九擦脸。
赵乾走过去的同时,心里有几分感激油然而生。宗政九平日里离了军营,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旁人因他天生带有的戾气所畏惧不敢靠近,但赵乾身为宗政九身边最得力的副将,平日里自然经常接触。
宗政九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习性,他却知道不少。外表看起来威风凛凛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将军,实则也会不按时吃饭,不怕疼,但是怕苦,喝了汤药后必须吃糖,还十分要面子,每次都背着他们偷偷吃,私下里也是衣服鞋子四处扔,经常找不到东西放哪,而此时,赵乾注意到,自从沈绾来了,宗政九的营帐里都是整整齐齐的,脏衣服也没了,空气仿佛都变得新鲜了。
自然不是宗政九自己做的。
他家将军,碰上田螺姑娘了。
念及此,赵乾觉得,若是有个人可以一直这么照顾他们将军,也是件极好的事。
他将药膏递过去,道:“沈姑娘,每日早晚涂在伤口处便是。”
沈绾颔首,接了过来,“多谢傅将军了。”
赵乾欲言又止,顿了顿,方笑着说道:“沈姑娘,我们都是大老爷们,不会照顾人,将军就劳烦你了,重活累活尽管交给我们,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你直说,我们一定去完成。”
沈绾点点头,“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将军的。”
就算赵乾不说,她也会坚持留在这,尽自己的全力,照顾好宗政九,从前她明明对这个男人极度抗拒,可现在再去想,这个男人,只是性子桀骜孤僻,却绝非是传闻中那样嗜血如命之人,反倒是一次次救她于危难。
她怎么可以不知感激,弃之不顾?
除此之外,她也是有私心的,虽然为这种私心愧疚,但这种感觉,让她欲罢不能。在宗政九身上,她第一次尝到了被保护的滋味。
若是可以,说不想要被保护?谁想自己默默承受外来的委屈?谁又想形单影只地在这凉薄的世间踽踽独行?
原来跌进深渊里,也不是她想得那样暗无天日,深渊里,也有另一种光照射进来。沈绾想开了,与其每日将自己关在角落里与命运置气,不如坦然接受。
宗政九烧的厉害,沈绾便守在一旁,不厌其烦地用湿毛巾替他降温,一直到了后半夜,宗政九似是醒了,但还处于半睡半醒地状态,口中不停地喊着要喝水,沈绾足足给他喂了两大壶水,宗政九再要,沈绾便不给了。
一是温水都已经被他喝光了,再喝,只能是凉的,对身子不好;二是实在是怕喝太多,出了什么问题。
等差不多天快亮了的时候,宗政九才醒了过来,渴醒的。
他幽幽睁开眼,觉得浑身无力,看到沈绾,能少说几个字就少说几个字,“水。”
沈绾一夜都没合眼,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摇了摇头,“将军,你喝了好多水了,”
宗政九一愣,什么时候?他不记得了,只觉得口渴难耐,颇为不悦地催促道:“快点。”
“将军,您暂时先忍一下,水是我新烧的,还很烫。”
沈绾说完,用手试了试宗政九的额头,还是微微有些发烫,不过比之前要好多了,她站起身,说道:“将军,等一下。”
宗政九有些头晕,额头上仿佛还存留着方才的触感。
沈绾小快步回来,手里端了碗汤药,递到宗政九跟前,柔声道:“将军,药已熬好了,也能解渴的。”
宗政九眉头拧成了麻花,拿不可思议的眼神望了望沈绾,这丫头是存了什么坏心眼,和之前的赵乾一个德行!居然拿苦到爆炸的药给他解渴!
那是人喝的玩意儿吗!
本想好好训斥一番,但张了口,才感觉身子虚的厉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喘了半天,才勉强吐出两个字,“拿.........走。”
沈绾只当他是身子不舒服,再加上心情不好,她暂时将药碗放在一旁,将宗政九扶起来,在他后背塞了个软垫,之后重新拿起药碗,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将汤药往前又递了一递,“将军,大夫嘱咐过了,这药一定要喝,喝了身子恢复得也更快。”
宗政九嗤之以鼻,他这辈子,对吃喝没什么要求,有口吃的饿不死就成,难吃点也不怕,但唯独厌恶汤药的苦味,每次喝了都想吐,难喝到怀疑人生。
不喝那玩意儿,本将军恢复得也快,快滴很!
但他说不出来,浑身有气无力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他严重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沈绾好言相劝,细声软语,“将军可是怕苦吗?我特意熬了些红枣汤,又加了红糖,很甜的。”
宗政九目光一瞥,果然看见桌上还放了一碗红红的东西,这才张开了尊口。
沈绾将梨汤也一并端了过来,给宗政九喂一口苦的药汁,下一口便喂梨汁。
发了烧的宗政九今日味觉有些退化,倒是没觉得有多苦,一股热腾腾的暖流顺着食道流入胃里,身子爽快了不少,可是,怎么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怎么搞得跟哄小孩似的!
宗政九瞬间有一种很丢人的感觉,沈绾再将汤匙递过来的时候,他抬手,一把夺过药碗,一股脑全都灌了下去。
沈绾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问道:“将军,不烫吗?”
宗政九摇摇头,冷冷道:“不烫。”
又道:“把那红枣汤端来。”
沈绾恭恭敬敬递过去,这个是凉的,他可以随便喝。
宗政九依然一口闷,喝下之后才感觉嘴里舒服多了。
刚才那碗药可烫死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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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喝药药。
宗政九:不喝药药。
沈绾:喝药药。
宗政九:......行吧,喝完让我亲一口。
谁还不是个宝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