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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那君离开267号本丸后约五日,刀剑们收到狐之助传达的来自政府的讯息,大体意思是政府已寻得一名符合条件的审神者,目前正将她培养成足以对抗暗堕者的“执行人”,不日将为维护时空秩序服务;另外,截至目前为止,净化中的审神者情况稳定,并且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若这位审神者净化成功,净化牢狱将被投于实用。
“请问有没有主人的留言?”歌仙兼定问。
狐之助摇摇头,似乎一刻也不愿多待,离开了。
一些刀剑开始担心起那君的状况。一个月的期限不过过了六分之一,他们就迫切希望知道关于主人的真实情况。可是收到政府通告不久又去叨扰,反而会带来麻烦。而且,说不定政府还以此为由委派代理审神者来管理他们。
歌仙兼定把自己的想法对大家说了以后,得到支持和理解。不管是否愿意,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政府。
此外,歌仙兼定有一个不允许外人介入267号本丸事务的理由。
待大部分刀剑专注于各自的事务之后,歌仙兼定一人默默来到那君的卧房。因为知晓见不到主人,刀剑们变得极少来这边,也极少去书房,而是更多聚集于大门附近。歌仙兼定本人仍住在那君卧房隔壁,缺了另一人,夜里和清晨显得尤为冷清,也更加难熬,但他也为此庆幸。
因为不会有更多人发现这个秘密。
歌仙兼定轻轻敲了卧房的门,问:“江雪阁下,您今日感觉如何?”
里头没有任何动静,倒是传来对方的声音:“无大碍,但进展甚微。”
“江雪阁下莫要心焦,主人需一个月才能回来,在下也会尽量阻止他人打扰,请您安心诵经念佛,清除邪气。”
许久得不到回答。歌仙兼定料是江雪左文字无意继续谈话,便打招呼告辞了。他去取了剪子,趁无人经过,剪下那君卧房附近花圃中提早枯萎的花枝,然后埋于土下。
隐瞒的理由,歌仙兼定也不知道。正如他明白自己对主人的看法与他人不同,但依然无法理解自己异常抵制代理审神者的心情。
就算把江雪左文字交给政府,进行与那君一样的净化处理,也没什么,因为净化结束后他就会被送回来。
就算接受代理审神者,也没什么,因为只要净化成功那君还会回来。
可他下定不了决心。
无声无息地,一个人影靠近了歌仙兼定。
“歌仙阁下似乎在烦恼着呢。”
听声音,是宗三左文字。
歌仙兼定不动声色地掩上最后一抔土,道:“在下记得提醒过您和小夜,不要轻易靠近这里,您不会忘了吧,宗三阁下?”
“自然没忘,只是有些担心兄长,来向你询问情况。”宗三左文字撇他一眼,“不过看样子,不甚理想呢。”
歌仙兼定没有回答。他捻住一片花瓣,神色有些恍惚:“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在他望不见的身后,宗三左文字勾了嘴角:“难道……不是因为我吗?”
歌仙兼定一时间僵住了:“此话怎讲?”
“别误会,我只是知道了来之前的事罢了,是兄长告诉我的。”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而且,就算江雪左文字不说,那君也一定会找机会告诉他。她从未因同为“宗三左文字”而迷茫,所以她绝对不会混淆对两位宗三左文字所持有的感情。正如那枚右臂上的纹身,前一把宗三左文字将永远印刻在她的记忆中。而不同于纹身,关于他的记忆大概不管使用什么手段都无法消除。
但是这些,和眼前这把刀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你的原因,她从没这么想过。”歌仙兼定说,“过去我遇到过一些武士,对决输给对手,不怪刀不锋,也不怪刀难用,而是责怪自己实力不济,不能发挥出刀的性能。现在的主人,叫我偶尔想起那些武士。”
宗三左文字无言良久,蓦然叹道:“真羡慕你啊……”
“你要是知道我的前主后来做了什么,就不会羡慕我了。”歌仙兼定笑笑,“而且某种意义上,是我羡慕着你。”
“就算开玩笑,也不会说出这种话吧。”宗三左文字只当他一时戏言。
“严格来说确实不是你。”歌仙兼定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
“歌仙阁下?”
“不,没什么。”歌仙兼定起身,面对宗三左文字说:“替我们隐瞒到现在,难为你和小夜了。”
对方摇摇头,说:“且不说小夜本来不爱说话,我愿意隐瞒也是存了私心。与兄长相会以来,接连发生事件,同漫长的分离相比,相聚时间太短。小夜也是,主人离去以后才第一次唤我‘兄长’。从那时起,我才真正有了与兄弟团聚的实感。我不想,让这份感觉这么快消失。”他不由担心得皱了眉头,“政府提到的牢狱,让我很不舒服。一想到兄长要被关入那样狭小阴暗的地方,我就无法释怀。主人在那里,不知是否安好。”
“她会没事的。”歌仙兼定严厉地说,仿佛他的说法不容置疑。
像催眠一样,强迫自己和周围的人忽视所有可能的消极假设。
有人认为相信便能成真,也有人认为不管多么虔诚地相信都阻止不了最糟糕事态的发生。
现在的歌仙兼定,选择了当前者。而那君,往往是后者。
这个人,不,这把刀,跟随了小姑娘这么久,难道丝毫没有受到她言行的影响吗?
就好像,成为了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人”一样。
但是思想上接近人类,对于付丧神来说,算“降格之行”吧?为什么他……反而更加羡慕起歌仙兼定了?
宗三左文字在花圃边又呆了许久,歌仙兼定离开前叮嘱的几句,一概化作无色无味无形无声的空气,随风而去。
距上回收到来自政府的消息又过了十日,新的消息才姗姗来迟。然而信件中只提到“执行人”这日正式上任,关于那君的信息半个字没提。
也许实际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歌仙兼定拦住狐之助:“为何没有主人的消息?”
“抱歉,在下不知。”狐之助微微躬了身。
“何时才能得到新消息?自主人去政府已过半月,我们却只收到过一次报告,请问主人情况到底如何?”歌仙兼定的语气表露出些许急切,跟在一旁的小夜左文字见状拉拉他的衣袖,歌仙兼定缓和下来,道:“请问能否允许我们前去探望主人?一眼便足够。”
“我可以帮你们问,但是不保证得到应允。”
“麻烦你了。”
267号本丸的刀剑觉得自己像战时盼望丈夫回归的妻子一样,焦灼难耐,尽管他们中的一部分并不懂得所谓妻子的心焦指什么。
还有十五天,还有十五天。
真想时间流快些。
要是消息的更新频率可以高点,他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焦躁不安。
不了解主人的状况,担心规矩等待的漫长时间之后迎来的是坏消息,但又不能耽误日常任务,否则坏消息很可能提早到来。可是什么都不做又会对自己感到失望和生气,短刀甚至商量过偷偷潜入牢狱的计划。所幸歌仙兼定威望在外,再加上那君在信中表明过希望大家避免出乱子,这些计划没有付诸行动。
不过一码归一码,也许刀剑们的良好表现政府确实记在心里,但歌仙兼定对探望一事不抱太大希望,而且派谁去也是个问题。
作为近侍,歌仙兼定自然最有理由去见那君。奈何重托在身,他不可能抛下代管本丸的责任外出。他不是没考虑过宗三左文字,然而这位与那君的关系还未亲密到值得他走一遭的程度。小夜的话……如果让他只身前去牢狱,那君一定不会原谅。其他刀剑不熟悉个中情况,也许能让主人心情放松,但万一反而听闻风言风语,只怕会动摇信心。
况且,主人最想知道的,是江雪阁下的近况吧。
那不如……
歌仙兼定来到那君的卧房门前,对江雪左文字说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对方表现出明显的疑惑。
“为什么?”江雪左文字完全不认为他会做出这个决定,“不管怎么想,都应该由歌仙阁下去吧。”
歌仙兼定皱了眉头,又舒展开:“在下自然想去,但是我必须替主人管理本丸。而且,主人一定非常想见到江雪阁下。”
“此话从何说起?”
“临走前,她曾交代在下留意您,还说了是因为不想失去您。所以,见了您,知道您安然无恙,她也一定会受到鼓舞。”
“就算如此,贫僧也并非安然无恙,如何鼓舞她?”
歌仙兼定语气变了:“莫非您身体上发生了变化?”
“没有,而且稍微有好转。但贫僧不能对主人说谎。”
“在下也并非劝您欺骗主人,只希望您见她一面。”歌仙兼定稍稍沉了嗓音,“江雪阁下的话,哪怕什么都不说,也能带给主人安慰吧。”
屋里的人却深深地沉默了,歌仙兼定以为他在考虑,便静静在门外等待。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江雪左文字始终没有给出回答。屋内的人无声得仿佛消失了般,只残留下无名的压迫感。这份突然释放出的压迫中,还染上了极淡的愠怒之气。察觉到这一点,歌仙兼定本能地往边上移了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异样的感觉一并消散。
“唉……”江雪左文字簌簌起身,慢腾腾地出了房间。他的表情、气场、行为都与平时无异,歌仙兼定几乎怀疑是自己刚才的感觉出错了。
然而下一秒,江雪左文字却用难以捉摸的目光扫过他,问:“歌仙阁下可知为何世间充满悲哀吗?”
歌仙兼定想起与那君发生过的不算吵架的吵架,回答:“是因为……难以相互理解吧?”
“那也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江雪左文字移了目光,“那就是擅自揣测他人的想法,却不正面问询。连正面交锋都做不到,何谈相互理解?”
歌仙兼定隐隐察觉他意指自己,但有点不明白具体指何事。
“江雪阁下……”正要照他说的那样正面询问,却被打断了。
江雪左文字回身步入房间,道:“贫僧答应去探望主人,政府那边就劳烦歌仙阁下留意了。”
说着,他拉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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