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

　　王二青筋绽出，喘着大气说要给它点颜色看看。他说到做到，用一根胳膊粗细的枝条，将它收拾得鬼哭狼嚎。不仅如此，王二还将它捆起来，吊于树上。他说要扒了它的皮。他说到做到。
　　那天晚上，他用随身携带的刀，从头到脚，一处不落的将狗皮扒下。它浑身血淋淋，滴滴下落，很快，趟出一条小河。
　　它什么也不像，既非狗更非人，模糊一团，丑陋不堪，唯独狗头上一小块若即若离的皮，勉强能叫人识穿它的身份。
　　扒皮时，它叫的惊天动地，凄惨哀婉。它越是叫的厉害，王二越是割得畅快，刀尖游走在□□间嘶嘶作响，好似一个老裁缝，手艺了得。
　　渐渐，叫声变得柔弱。最后，索性只剩喘息。王二手中的刀子，迎着月光，晶晶亮，若不是它，我们甚至已经忘了狗的存在。
　　那一刻，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属于善忘一族。直至今日，我仍偶有觍着脸不承认的时候。
　　王二仍不解气，奋力一刀割下狗尾巴。他说狗尾巴是好东西，他要用来下酒。他说前天夜里义务劳动时，有些美中不足，一不小心栽了个跟头，摔坏了尾骨，老话说吃啥补啥。他要以此弥补。
　　月光下，那尾巴，不再摇摆，一直耷拉。
　　那东西奄奄一息，只剩一团混沌体在抽搐。王二说要充分发挥它的剩余价值，包括狗腿、狗舌、狗大肠。
　　月光下，王二咧着嘴，露出一排大白牙。他说要将狗腿带回去做熏肉，待到冬至那天，好好炖上一炖，一定味极鲜。
　　至于狗大肠，他准备红烧，四川做法，一定好吃到爆。而狗肝，放些蒜苗，用大火爆炒，最下饭。
　　他不忘邀请我俩，保证味道无比美妙。说完，王二嘿嘿一笑。
　　我感到肚子一阵咕咕叫，原来我已经一天没有吃饭。那狗仍目不转睛盯着我，盯得我有些发毛，我一气之下合上日记本，直奔厨房。
　　饭间，我试图用青菜安抚它，它嗅了嗅，无动于衷。我又试图用骨头打动它，它还是不为所动。
　　我戳了碗里最大的那块瘦肉，直指它，撒泡尿照照，看看你全身上下那里配得上它。
　　人算不如天算，那肉一不小心滑落在地，黑狗眼疾手快，叼起肉就往外溜。窗子已经被它啃出诺大的骷髅，想必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饿到极致的它选择了跳窗而逃。
　　意想不到的是，偷吃之后的它竟大摇大摆回来。我偷偷溜到窗边，将洞口封好。我觉得万事俱备，将它打了一顿饱。
　　它躲在角落嗷嗷直叫，我坐在写字台前累得挺不起腰。我继续翻看日记，除此，似乎也没有别的事可干。
　　狗腿坚硬如柴，为了剁得尽善尽美，王二心细如织。他左手在狗肚里摸索，右手的刀在大腿根不停地削。不知不觉微微触碰到左手指头，他咧嘴一笑，自言自语说：
　　这么大一块肉，差点叫你溜走。
　　小树林里，伸手不见十指。只听他一声大叫。顿时，人血与狗血，浑然不清。月光依然如水，树林依然安静。王二捂着手指蹲在地上，无法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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