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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书房谈话
囚室边上的小房间似乎是为了听见声音所设计的,坐在小板凳上的谭文希如坐针毡,虽然看不见她疯魔的样子,但是徐巧儿狠命用手捶头的咚咚声响,以及她撕心裂肺的哀泣哭嚎,却直接震动着他的耳膜。
“要不要先准备点什么?我听这个声音是不是不对?”谭文希到底还是学了段时间的医术的,隔着墙听着徐巧儿越发歇斯底里的叫声。
尚千味也觉着不对,“路秋,我这边有方子,先吩咐下去熬起来吧。”他走到外面,对着守在囚室门口的路秋说。
囚室内,徐巧儿眼睛充血一般暴突,死死的盯着容貌俊美的白天问,突然沙哑的说:“白大侠,我们青城剑派的骄傲,英雄盟的盟主,怎么了,这是被我吓到了——”
已经跟着路秋一起回到上面的谭文希没看到,向来正气凛然的白天问,勾起了嘴角,“你以为我是什么迂腐的江湖义士?”
他手起刀落,微弱的烛光被浇熄了,白天问掏出了一张手帕擦拭着手里小巧的匕首,离开了安静的囚室。随着机关的转动,囚室竟然渐渐被一堵墙所掩盖,来时的路已经变了。
“路秋,接下来几天,你负责每天下去给她送药和食物,她是重要证人,得保证她的安全。”
“文希,你带着人直接去岳西关家里,给我一寸寸的搜,一定要找到蓝银草,千味先回铺子,等你师傅回来,就立刻通知他。”白天问安排好所有人的行动,自己也收拾行囊准备往江南去,近距离的接触一下海帮的情况。
金銮殿外,初秋的风已经开始喧嚣,夹杂的夏日的热意,易秋华一身大红色官袍上姿态昂扬的白鹤,展翅欲飞,他站在门外等待着皇帝的传召。宽大的衣袍在风中展开,就像舞姬旋转时绽放的裙摆,鲜艳、靓丽。
在门外不知等了多久,终于一个小太监从门内出来,“易大人,陛下在后书房等你。”
易秋华从善如流的跟着在前面带路的小太监走向后书房。
天涯阁隶属于钦天监下,但是确实直接同皇帝汇报信息的部门,连带着易秋华也在官场中有着自己的位置,各部中也一直流传着天涯阁这个什么部门的消息,只是都不准确罢了。
正是午时,阳光刺眼,易秋华逆着光看向高悬在头顶的太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陛下,易大人带到了。”为首的小太监敲门示意,等到门内传来回应后才打开大门,屋内拉着帘子,还点着蜡烛,宫内顶级的熏香各种混杂,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易大人,请吧。”小太监似乎看不见易秋华脸上奇异的表情,按着宫廷规矩,嘴角凹成一个僵硬的笑容,摆着手邀请易秋华入内。
门槛很高,但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只是这次面对的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精神奕奕的李程远了,而是一个躺在床上终日与汤药为伴的可怜虫。而这个可怜虫还想用那些令人不齿手段满足自己的私心。
“来我跟前,阿易。”独属于老人迟暮的声音从面前的四面接天莲叶屏风后传来。
后书房已经大变模样,原本摆在正中央的书桌恐怕在哪个库房积灰,曾经挥斥方遒的日子也已经工艺区不复返了。上次紧急回京述职时,易秋华就深感恐怕是要变天了,屋内随处可见的各式各样的把玩器件,来自海外的,或是西域的。
从前大臣们都在书房外等着召见,恐怕这也是好几年前的光景了,距离上一次回京不知不觉都已经快十年了,仅仅凭借着书信交流,记忆中的李程远越走越远,现在真的是物是人非了。
绕过屏风的易秋华站在李程远的床前,不过五十有六,却似风中残烛一般在床上喘息着,就连坐起来都费劲。
眼前的李程远即便是再如何不甘也无法改变他已经走向末路的身体,易秋华仅仅凭着肉眼,都能断定他的时日无多。
“阿易,真的完全都没有变啊。”没有人见过这样的皇帝,大历皇帝一向威严甚重,即使是在病中,也要强撑着身体在众朝臣面前色厉荏苒的不能暴露任何缺陷。但是他此刻却放下一切心防,坦然的看着易秋华。感叹着阿易十几年都没有变过的容颜。
“陛下,臣冒犯了。”说罢,熟稔的从明黄色的被子下拉出了李程远的手臂为他诊脉。
李程远嘴角释然的扬起,“阿易,十几年不肯回京,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还是回来了。”
“陛下,臣惶恐。”易秋华谨遵为人臣子的本分,脉象果真混乱不堪,好像有中毒的情况,但是又有些积劳成疾的隐患在其中,二者相互影响才走到了今天这般地步。他面露难色的看着李程远摇了摇头。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阿易的医术这么厉害也没办法,就好好陪我讲讲话吧。”
见易秋华一直低垂着头看着地上,李程远不由苦笑:“当年你还是易相的小儿子,我在上书房捣乱,被父王罚着去易相府上抄书,就是你帮我罚抄,结果笔迹还不一样,最后还是被父王骂了一顿,你可还记得?”
“都是陈年旧事了,陛下何必再提。”易秋华看着地上从海外进贡的大红牡丹羊毛地毯,放空着大脑。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让你不能认祖归宗——”
“陛下,不必多少,往事已矣,此次召我入宫可有事?”易秋华打断了李程远一厢情愿的叙旧。
当年易秋华作为丞相私生子从小就被送出京城,交给了神医谷的谷主收养,每年只有中秋节才允许回家小住几日,曾经他一直以为父亲的每一个举动都是迫不得已的,后来才知道他只是家族的一颗弃子。
百年世家,代代相传,宗家为了延续,会不断了修剪枝丫,即便你的存在微不足道,但是总有你的位置,而易秋华,就是易家一开始就布在江湖的子,他的身份注定不可能继承宗家,那就为宗家创造价值。
易秋华少年天资聪颖,早就看穿了风平浪静的表面下隐藏的丑恶现实,但是他看不穿淡薄的亲情,因为缺少反而更加珍惜,直到遇到了面前这位能够用自己的感情,自己的一切为皇位铺路的大历皇帝李程远。
“你又何必和我如此生分,从前的情谊你不想提,那这十几年的君臣情谊终究还是有的。”李程远仿佛没有感觉到易秋华的抵触,仍然自说自话。
“天涯阁的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十几年前我做不到事情,我想在我走之前完成他,阿易我已经起草了一份诏书,只要你放开天涯阁,易家就再也阻止不了你回去了,白天问这个人不值得你深交——”
易秋华抬起头,眼尾自下而上形成一道尖锐的弧度:“你让我今日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些?”
十几年风风雨云过去了,当初选择离开京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一步,该放下的都放下了,易秋华从来就是个清醒的聪明人,从来都知道取舍的原则,当断即断,只有这个男人异想天开,以为这还是一个能够要挟他的把柄。
李程远感情牌失败,目光冷静得近乎冷酷:“是啊,我知道你的性格,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我是想给你一个机会的,可是你都不愿意听我说完。”
“那我只能说,今天把天涯阁的令牌交出来吧,我让你全须全尾的回去,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千面公子,带带你才收的小徒弟。”
易秋华眼珠黑森森地,一动都不动。
“你也可以继续负隅顽抗,只是成玉在外面看着呢。”李程远露出远不是他现在病态能表现的气定神闲,刚才的一切竟然都是个局,真是好笑至极,走到今天这一步竟然还在演戏。
易秋华的第一个念头是:难道不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一场鸿门宴吗?
但那话尚未出口就戛然而止,被某种更冰冷的东西哽住了——
“然后,你看尚千味、鱼三尾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你说得对,相识这么多年,你却总以为还是那个小孩,以为我软弱下不了手。”易秋华冰冷的黑眼珠盯着一派轻松已经坐起的李程远,充满异香的后书房内寂静一片,他每个字都像是从黑暗中渗出来的:“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成玉的功夫再快,能快的过就在你面前的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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