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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他不可
眼见一个月之期已到尽头,塞纳还没有对自己表露出一丝眷恋,图容亚德越想越烦,此时的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解决了勒拉其雅城的危机后,他还算空闲,除了每日晚上会与塞纳共枕同眠,中午也会回去与塞纳共用膳食,看起来,塞纳对他有好感,那也是看起来,他知道塞纳还在犹豫。
前半生在异域漂泊,父亲过世后,他孑然一身,留不留在图容部,对他而言不是难事,留下,需要他拥有舍下一切的勇气,不留下,不会有损失。
他说过他是没有勇气的人,所以,不留下才是最佳的答案。
图容亚德不可能接受塞纳不留下这件事,到底想要什么,图容亚德很清楚——无关家国大义,仅仅是爱他而已。
如果他要离开,那就让图容部变大一点罢。
“圣湖的风变之日提早一月,明年的春天也会提前。”
一直默不作声的图容亚德突然开口,待到在场的首领们都看向了自己,他的神色依旧平淡,没有继续说话,而首领们没有焦急,每个人都全神贯注的等待着。
他明白自己接下来的话是图容部各首领早就盼望已久的事,是父亲死后,再也无人提及的事。
见到塞纳的那一天,告诉父亲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当时的父亲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父亲抹去他脸上的血迹,拍着他的双肩,说道:“喜欢就要用尽一切去得到,不要放开,绝对不要放开!”
父亲放开过,为了她的愿望。
王的位置是她想要的,自然也是父亲毕生的追求。
可是,爱到底是什么?
父亲对她的爱,成了父亲生命终结的原因。
“那从北而来的鹰啸带来了的撒勒神的指引,莫可自称被风雪庇佑之地,已无天时,而地利人和怎比我图容,风雪易,烈马摧,人焦急,各地取七成兵马调攻西北,速战速决。”
图容亚德在图容部每季一次的各地首领集会上,总算表露了部下希望看到的决心,一个因私也因公的决心。
趁卜喜泼部内虚之时攻下最为富饶的莫可草原,结两部之力才能够在与余下四狼的对弈中有绝对的胜算。
虽然无一人反对,但是也有首领找到了一个关键所在:“大汗,阿依尔王妃是否会通风报信?”
“此事,本汗会叫老大负责,让阿依尔自己选,要儿子,要哥哥,还是都不想要。”
小时候对人与事的认知就是不喜欢的就杀掉,至于喜欢的,在他出现之前,从来没有过。
那年的冬季格外漫长,入秋就下起了雪,还以为寒冷会持续到夏天,谁知刚到二月,天气一夜之间回暖,冰雪消融以后,瞬间入夏。
没想过原来有一日春天也会变得极其奢侈,奢侈得就像想要再见她而已,需要一直等,一直等,等了二十四年。
雪大成灾,容青城通往外界的道路全部堵死,不能离开的商队都聚集在最繁荣的尼夏塔塔,他们边做生意边祈祷老天开眼,停停风雪,让阳光出来透透气。
此时的大唐与呼屠仍处于交恶时期,两国的商贸几乎停止,边市被朝廷关闭,只有异国商人作为中间人在做生意,而金雀也是以西域商人的身份被施亦寒派去了勒拉其雅与柯罗莎接应,本该直接去往勒拉其雅草原,但是大雪阻挡了前路,只得半路选择较近的容青城暂时落脚。
当然与金雀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图容部位置优越,作为与大唐接壤国土最多的部落,每年都有大量自西而来的异域人选择先入大唐凉州府,再由凉州南下大唐长安,或者从凉州府芝子与凉州府解州二地转北进入图容部,再去呼屠各部。
异国人短时间内聚集太多,自然不是好事,九岁的图容亚德和与他同龄的突喀那那旺,一致认为那些商人中一定有细作,所以相差一个头个子的他们俩站在尼夏塔塔的钟楼上,正在人群里搜寻目标。
细作肯定不会把我是细作几个字写在脸上,还算经验丰富的他们俩找了七八天也没找到合适的目标。
“这两天雪小了,再找不到就让细作跑了!”图容亚德可是急得不得了。
一旁高图容亚德一头的突喀那自然明白他的急躁,侧目看了看雪地上早就死去,冻的硬邦邦的,被呼屠奉为王权的鹰,也就一目了然。
呼屠不准杀鹰,杀鹰就是对汗王的不敬,可以处死。图容亚德闯过的祸太多,他刀刃下死去的人与鹰多了,但是谁也不敢拿他怎么样,谁叫他是图容孛亚唯一的儿子呢!想让他死就是想要图容部的命。
“王子不如去那些商旅居住的地方看看?”突喀那觉得自己还是有责任减少不必要的死亡,毕竟这些天他们俩的无功而返,导致尼夏塔塔的鹰被图容亚德杀的没有几只了……
图容亚德豁然开朗,“对啊!谁出门不会精心打扮一番,我们去看看他们私底下有没有破绽!”
没有离开钟楼,他俩直接跳到隔壁的屋顶上,然后一路翻墙上房,挨个窗,挨个院,仔细寻找,图容亚德倒是一向认真,跟在他身边的突喀那只觉得他们俩的一举一动和做贼一样。
容青城无人不识图容亚德,不论男女老少,看到图容亚德翻墙进出自然也不会去阻拦多话。
也不知道找了多少户,图容亚德爬上爬下终于是累了,脚踩在突喀那的肩膀上,努力扒着墙头,说道:“这里找了就休息一下,我累了!”
“好的,王子。”突喀那抓稳他的脚脖子,腰上使力,将他托举上了墙头,然后自己借着弹跳力,也抓住墙头,翻了上去。
这个院子里靠外墙的地方堆着草料,下去很容易,突喀那刚站稳,就发现图容亚德没动,他目光的方向有一个小女孩正盯着他们二人。
如常想要警告小女孩,突喀那的行为反而被图容亚德制止了。
“王子?”突喀那低头看着图容亚德,马上解释,“她不可能是细作,她身上穿的虽然是大唐的衣裳,但那是我们这里改过的样式。”
图容亚德偏头对上突喀那的眼睛,十分惊讶的说道:“你看她,好漂亮!像不像水行天的灵物。”
女孩穿着樱桃红的常见款式的襦裙,脖子上围着洁白无瑕的兽绒制成的护脖,头发就是小孩子常见的两端发髻,发上是樱桃色的发带,打成两个小巧可爱的花状结,这般能衬人气色的颜色,穿在她身上似乎没有任何作用,她金黄色的头发有些发白,和她如雪的肤色那么贴近,看上去就像生病了,而她粉红的小嘴巴与那双蓝得像天空的眼睛,又那么吸引人瞩目,尤其是她眼中流露出来的疑惑,只会让人直呼有灵气。
“王子,她是外商的孩子罢,那头发和眼睛。”
“我知道!我去问她!你少说话!”图容亚德不想听突喀那磨磨唧唧的话,直接走了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听到他的话还是很疑惑的样子,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脸上残留的鹰血上,还不害怕的伸出手去摸了摸,早就冻在他脸上的血被她有些烫的手指一碰,稍微化了一点。
“你怎么不回答?”图容亚德感觉到她发烫的手指,急忙伸手拦住了她,“别碰我!”
小女孩如同没听到,看了看自己手指头上的颜色,自顾自说了什么。
正是这句话,图容亚德赶紧喊道:“那旺,她说的是不是契洛语!”
突喀那好奇的说道:“她不会呼屠的话?”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图容亚德又问。
小女孩对他笑了笑,说了一堆话,不过是他听不懂的话。
突喀那用刚学了点皮毛的契洛语只能听懂一长串话里的几个词,说道:“王子,她说什么公主,什么这里,什么寒冷之类的。”
“公主?”图容亚德肯定不会怀疑突喀那听错了,他最开始学的契洛语言都是从皇室称呼开始的,可是女孩说的公主是什么意思呢?于是他说道,“你问她什么公主?她是公主吗?”
突喀那面露难色,“王子您不是不知道我就不会契洛语……”
“比划比划!”图容亚德瞪了他一眼,“你以前与大唐人不也是比划交流的吗?”
“好……我试试……”
一番比划,突喀那终于有了收获,他激动的说道:“王子,她说她其实会一点点大唐的话。”
图容亚德点点头,然后用大唐的话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女孩仰头看着他,甜甜一笑,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的说:“公……主……是……你?”
“咦!”图容亚德被问住了。
女孩摸了摸他散落的头发,又伸出那只手指头,接问道:“怎……了?”
“我不是公主……那旺把头发给我绑起来!”图容亚德不喜欢扎头发,所以头发垂着,看起来就和呼屠未成年的女孩子一样。
在他们手忙脚乱摆弄头发的时候,女孩将手帕拿了出来,一边用手,一边又用手帕,总算将他脸上的血色抹掉了七七八八。
没有看到有伤口,鹰血一直延伸到头发里,女孩以为他头上受伤了,又指着自己的头问道:“要?”
图容亚德再度看着她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古怪,他没有说话,她就反复重复:“要?”
“王子,他是不是以为您受伤了,问您要不要药?”突喀那悄悄在他耳边说道。
“你闭嘴!”一巴掌拍开突喀那凑近的脸,图容亚德用呼屠语骂了突喀那,又不好意思的对女孩摆摆手,“不要药!不要药!”
得到回应的女孩这才停止了问询,然后对他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呀?”图容亚德红着脸问道。
这个问题女孩听懂了,但是她小嘴微启,又停了下来,似乎是发音很难的样子,她有一些为难,准备了一下,张着嘴试了试,才发出声音回道:“洛……洛!”
“洛洛?”
女孩听到他准确无误的重复后,很开心,很快,她又说道:“我是……洛阿诺斯!”
她的名字果然和她一样灵气!图容亚德低声念着她的名字,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院子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女孩一听到声音就有些惊慌,做出要让他们离开的动作,图容亚德肯定不会害怕,管他谁来了!
但是女孩子着急的快哭了:“走——走——走……”
那还能不走?他们飞快的跳墙出了院子。
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地方,图容亚德依依不舍的打算离开,结果他们发现附近有人在跟踪,于是图容亚德才干净的脸又满是鲜血。
“那旺,我知道什么是喜欢了,我喜欢她。”图容亚德用袖子擦着脸上的血,然后反复摸着女孩用手指一点点摩挲过的地方。
这句话差点把突喀那吓死!踩着雪就摔了跤。
从地上爬起来的他十分不解,又哆哆嗦嗦的问道:“喜……喜……喜欢?真的?”
“她是公主,我喜欢她!”图容亚德非常认真的说道。
“她也没说她是公主……”突喀那诚实说道,“她以为王子您是公主。”
“在我心里就是!闭嘴!”
“可她是外邦人,一定要给大汗说。”突喀那提醒道。
等他们回去,第二天再去那个院子的时候,里面住着的人已经换了。
图容孛亚对儿子突如其来的喜欢开始还很上心,还打算帮忙找,不过图容亚德本人却在院子没找到女孩子以后再也不提那个女孩子,他也就渐渐不在意了。
五年后,他为图容亚德选了第一位妃子——卜喜泼希诺的亲妹妹——阿依尔。
然后图容武耶出生,没几年图容亚德又陆陆续续娶了四位妃子,添了儿女,图容孛亚也过上了儿孙满堂的日子。
好像一切都很完美,可是,只有图容亚德知道,他的完美一直以来都差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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