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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家立业
刚过西廉门,徐春江便拦下了车马。
“阿郎,淑妃娘娘差人来请。”
“有这么急,你自个跑来寻我?”施正卿打趣道。
“非也,只是恰好遇到了阿郎。”徐春江牵着马垂眸一笑。
“南漪县主又来请了?”施正卿将手肘放在侧窗沿上,偏头打量着他身后跟着的两男人。
“是。”徐春江注意到施正卿眼底的冷漠,发了愁,晓不得说些什么,只能俯首行礼,“阿郎,可有吩咐?”
“成家也好。”施正卿突然一笑,然后转头说道,“子梟,走罢。”
目送施正卿所乘马车远去,徐春江叹了口气:就不该来长安,好不容易逃离了父母的逼迫,又亲自跑来长安,该料想到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祖母的关切。三十岁的人了,再推脱下去,莫不是要让祖母说出以前陈晨忱一样的话了——你又没心上人,缘何推脱说媒?难道你不喜欢女人吗?
倒不是徐春江不想结婚,而是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一旦结婚,必然会留在长安。南漪公主与秦王的关系一向很好,她相中的孙媳妇都是秦王一门的人,而且她还要让徐春江去秦王府里做事。前些日子在含露殿,安西节度使与南漪公主不合一事,已经在京城传开。无需掩饰,京城的绝大多数王公贵戚明面里就瞧不起施氏,南漪公主所说,也是他们的心里话,他们不说不过是碍于皇帝对施正卿的宠信,还有北野家的强势罢了。立威需一步一步来,施正卿还没有那么快让他们害怕的打算,他还在等还南王回京。
倒霉的徐春江就被困在了这漫长的等待过程里,施正卿说什么成家也好,今日难道有他认可的人吗?徐春江想着,决定回去留意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今日被南漪公主拿来的画卷主人家都与秦王没有过多来往,甚至可以说大多数都是近些年来才入朝为官的新人。
徐春江粗略看了看,手拿着画卷,满腹狐疑:“祖母,这是何意?”
李薰随手摊开一副画卷,扶额说道:“行音来了话,教我莫要难为你,这些人选都是郁郎的意思。”
“父亲说了别的吗?”徐春江转眼一想,又问,“母亲呢?”
“你和你爹一个德行,遇事总是逃避,能躲哪去?”李薰瞪了他一眼。
徐春江嘻嘻一笑,赶忙扶着她的手臂,说道:“祖母以为父亲在躲谁呢?在您跟前的时候,姑母也爱数落母亲的不是,祖母也不见为母亲说说话,父亲违背不了您,只能带着母亲躲出去。”
“大郎确实长大了,也会说起祖母的不是了?”李薰脸色微变,又不好发作,只能对徐春江摆摆手,“去罢,好好选一选,就这一回,要是还没有你中意的姑娘,我只当你也是个不孝的。明日就给你父亲带话,说你跟着施正卿一点好的没学,也喜欢男人。看你父亲打不打断你的腿,看你的阿郎怎么给你父亲解释。”
“别!祖母啊,行行好,别这么给父亲说!”徐春江扑通一声跪在李薰的脚边,“孙儿想结婚!奈何这些年没遇到中意的姑娘!再说了,这事怎么能牵扯到阿郎呢!您不知阿郎的为人,万万不可再说这种话了!孙儿到底是安西节度使府的人,求您为孙儿想想可好?”
“唉!”李薰疼惜的抱住他,眼里的诸多不甘心都化作了嘴边的一抹笑容,“祖母年事已高,也参与不了这天下的纷争了,往后能过几日便开开心心多活几日。有时候半夜醒来,祖母总在想你们兄弟俩还能看到几次呢?不求能看到重孙,至少要看到你娶亲的那天,看看孙媳妇是罢!”
一抬头便看到了祖母眼里少有的温柔,徐春江深思熟虑后,握住她的手,郑重说道:“祖母要言而有信,答应孙儿不再参与朝堂之事了。孙儿知晓祖母瞧不上施家人,但是孙儿却不同,为了孙儿的前途,祖母可要说到做到啊!”
“祖母何曾说过假话?”
“这……”徐春江一顿。
李薰摇了摇头,反而握住了徐春江的手,说道:“含露殿见过他,与施亦寒是有几分像,他却更加招人喜欢,唉,你认定了那就继续留在他身边罢,就算有变,大不了日后让你弟弟多费些心。”
“那就劳烦他了。”一说起弟弟,徐春江倒没有后顾之忧了,放心的站起身,将画卷仔细观摩。
整整二十位适龄的女子,徐春江边看边感叹,果然父母这些年长进了,不再单单考虑女方的家世长相,还知道在乎女方的性格与兴趣。
等到徐春江看完,李薰吩咐下人端来了羊酪米浆。
饮了一口,徐春江翻找着,将一副画卷拿了起来。
“终于有你看得上眼的姑娘了?”李薰等他这动作等了三个月。
徐春江走到李薰跟前,喜不自禁,他说道:“祖母,我见过她。”
看清画卷上的名姓后,李薰还是难掩嫌弃,她瞧了眼徐春江,再次确认:“决定好了?”
徐春江并不在意祖母眼里的不满,坐在一旁,跷着脚,惬意的说道:“父亲是什么意思?我选好了还会反对不成?”
“崔妙算不得上等选择,可以说是我不会同意的那类。”李薰说道。
“人家姑娘还不一定会愿意嫁给我罢。”徐春江侧过脸说道。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崔泛的为人祖母比远在凉州的孙儿更清楚,长安城谁不知他是女儿奴,凭着他的学识,愿意攀权附贵的话,也不至于如今还只是善书院的学士。”
“你有能耐就让人家姑娘愿意嫁过来,明日祖母就传书给你父亲,说你相中了崔学士在闲厩养狗的独女。”
“那就说定了,我要娶崔妙,祖母等好消息便是!”徐春江轻拍大腿,立了誓言。
而施正卿没能立刻去看妊娟娟,李卿雪吵着肚子饿,一回寄春殿就要吃蜜条儿,施正卿不可能惯着他,吩咐宫人将他中午碗里没吃完的肉丸子热了热。
“叔父,我要吃蜜条儿!”李卿雪眼巴巴望着坐在对面的施正卿,看都不看一眼面前的肉丸饭。
“给你蜜条儿你也是吃两口就扔了,你娘讲过,让叔父好好管教你。李卿雪,你只有一条路,饿了就吃饭,现在不吃那就留着晚上在热一次,今天不吃就明日再热,明日不吃就后日,不吃完你剩下的饭,不可能给你吃别的。”
“不嘛!我就要吃蜜条儿!”
施正卿不愿看他的假哭,出声吩咐道:“记住我的话,谁敢给他别的吃食,罚禄一年,月俸减半,铜鞭四十。”
“遵命!”
这是下了死命令,子梟与一众宫人齐声应道。
“看好他!”施正卿大步离开了。
妊娟娟找自己所为何事,施正卿知道。
前两天他带着俩孩子到处玩,没回宫里,自然也没能让公伯徊见上一面。月儿黏着他,宫里已经无人不知了,送回淑妃那里,她又悄咪咪的偷跑出来,害得禁卫找了她好几回,所以妊娟娟没办法,只得松口让她直接搬到了寄春殿。
事关月儿与公伯家的将来,在离开长安前,免不了与妊娟娟和公伯徊多往来。
施正卿揉着额头感觉有些累了。
地动之后,不会被疲惫眷顾的身躯也开始有了异样,将一世凡人作为惩罚还算慈悲,只希望不要再将过错给旁的人。
要是聪明点,看懂那是对求生之人的天生爱意,不耽搁这么多年,也没有后来他们的事了。
好想好想他。
一到横瑶宫,没见着妊娟娟,施正卿跟着侍女往侧殿去,才看明白。
“阿姊,给新生儿的裹腹不是说绣好了吗?”
妊娟娟闻声抬头,无奈的说道:“是我与裏儿的小秘密。”
施正卿对满屋子的绣布习以为常,拾起随意放在榻上的素色料子,他坐好,说道:“大抵是生产沾了血,不然也会舍得丢弃了。”
妊娟娟有一瞬惊讶,“你啊,倒不似寻常男子。”
“若不是卿儿没有针线的手艺,卿儿也想给九郎绣一裹腹,教他时刻念着卿儿。”施正卿将手中的料子放在了一边,捧着宫人送来的茶盏说道。
“卿儿总是一副靖王还活着的样子。”妊娟娟继续忙活手里的针线。
“卿儿心里有他。”
“你是痴的,与他倒是相配。”
“呵呵。”施正卿笑出声,“阿姊说反了,他是痴的。”
“你们都是痴情人,公伯徊提起他的王妃满眼都是柔情,有情便有了勇气,他决心将公伯家的机关技法传给月儿。”
“陛下准许了?”施正卿问道。
“西南王发誓以死明志,陛下要是没拦住,昨日人就没了。”
施正卿放下手里的茶盏,问道:“需要卿儿帮什么忙。”
“月儿还年幼,等长大些,西南王也走了,他与陛下想到的办法是在长安找一合适的人选,先让西南王教会他。只需要卿儿问问北野侍中的意见,长安有没有品行可靠的人,因为还需要有营造底子,想来在工部待了那么多年的他,多少也比大张旗鼓的从工部与府监抽找人选更好。书卷方面无须担心,西南王从益州带了摹本,皇宫里也有公伯家早些年的秘术的存册,将来都会留在宫里。”
“陛下亲自问阿翁不是更好?”
“陛下的意思是不想让此事公开,若有人选,便以西南王的徒弟为称。”
“也是,由我经手,好过北野氏插手……”
后头的话事施正卿没有说出来,其实很简单,公伯徊违背祖训将独门技法教给了女儿与外姓,多年后,得知此事的公伯家旁支也不敢掀起大风大浪,他们以为公伯徊没儿子就要被旁支拿捏,实在是大错特错。
就算日后公伯家的人来说理,那也与皇帝无关,事实摆在那里,是施正卿推荐的人选,他们要恨也只能怪施正卿。
就相当于施正卿一个人揽下了这件事。
当然,施正卿乐意揽下,毕竟好过将这份怨恨留给李长逸,他们要恨要怨就怪姓施的,和姓李的无关。
再说了,与其让技法失传,不如以师徒传承,总有一日,后人会想明白此举的良苦用心,史书上的骂名背着就背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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