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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轻轻将剪子放回梳妆台,那是他特意为她挑选的,梨花木制,上搁一面椭圆形铜镜,边上安置
方才卸下的凤冠和首饰。原是从不在意这些,可如今知道这些物件都是她的,桩桩件件都变得顺眼妥帖起来,见有两只支步摇吊坠交缠难分,待反应过来,竟已上手将其扶正了。
正准备去洗漱更衣,忽然瞥见木梳底下压着一纸熟悉红笺,他心跳如擂鼓,将其抽出缓缓摊开。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白首偕老,良缘永结。
左下角处,簪花小楷清丽娟秀,李珚二字赫然在目。
虽心下早有准备,仍觉着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喜悦席卷,如踩在云端,飘飘荡荡,心里无比妥帖受用。
冲凉回来后,他踌躇了一刻,最后还是决定睡在临窗的小塌上。
李珚知道第二日早起需敬茶,心底装着事,醒得也格外早些,揉着眼睛四望,屋里只有她一人。
“郡主您醒啦,今儿怎么起这么早,往日可都得日上三竿呢,”轻云在外已经候了多时,听见屋里的动静,忙领着一众侍女进屋。
李珚见都面生地很,有些不习惯,便叫大家都先出去,留一人即可。
趁着轻云梳头,伸手就要去挠她的痒痒,低声悄悄道,“这是何府,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轻云笑嘻嘻躲开,“这是何公子的意思,今早他从屋里出来,就说依郡主的性子大约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叫我再过会子便叫起。”
李珚茫然回想昨晚上的事儿,可只记得自己浑身上下酸地很,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昨天后来有发生什么吗?我睡着后?”
“您歇下不久后,何公子就来了,再后来......他便我们出去了。”
李珚心想,你这说了也等于没说,不过可以肯定是,昨夜两人一起在屋里待了一夜。
待她梳好发髻,揽镜自照陶醉时,忽得在镜子里看到门框边斜斜地靠着一个人,长身玉立。
收回自个儿的小表情,李珚扭头望去,何欢已站直身子,因是新婚,他一改往日黑色行头,穿了件暗红色交领宽袖长袍,连着五官也柔和了几分,看向她的眼睛里仿佛藏着脉脉深情。
李珚只觉熟悉的热意又涌上了脸颊,迅速回头,故作平淡地扶了扶步摇,“你站那里做什么。”
“等夫人一起去奉茶,”何欢从侧后方望去,见她耳朵红得滴血,唇角忍不住上挑。
“哦,好了,我们走吧。”李珚实在无法忍受在他的注视下继续理妆,略微收拾后疾步从他身边经过,逃也似的僵直着背朝屋外走去。
静王府从前与何家并无甚往来,直到宁王娶了何楹才算沾了些亲,何家的情况还是从前梅子青那儿打听来的。
如今从东院朝正院而行,一路上碰到的下人寥寥无几,撞见了也都恭恭敬敬行礼,低眉顺眼的,无半分逾矩,对比而已,自己身边的轻云聒噪地简直像个野猴子。
之前就听闻何家家教甚严,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如此心中便有些忐忑,怕何家长辈不喜她这样没什么规矩的,这本没什么,只是日后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也不想让何欢为难。
这么想着,脸上的红晕渐消,掌心中慢慢沁出汗来。
察觉出她的异样,略一思忖,大约新媳见公婆都紧张,便道,“莫怕,你若不喜,我们到时候搬出去便是。”
李珚生怕他动了这念头,刚来就逼着独子分府别住,就算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心里也过意去,忙打着哈哈,“不用不用,别担心,若是不快活了,我回王府住便是。”
何欢一怔,大意了,她还有个比何府大好几倍的王府。
正院依旧是清冷安静地很,李珚难以想象,明明站了一屋子的人,愣是丁点声音也无。
上首坐着两位长辈,男子长得与何欢并不十分相似,五官柔和,蓄着一把小胡子,明明应当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美大叔,却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女子面容姣好,许是上了年纪,眼角挂着些许皱纹,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反倒沉淀出宁静淡泊的气质。
想来这就是何大人与何夫人了,李珚忙上前见礼,甜甜叫了声父亲母亲。
不想新进门的儿媳妇竟是这个性子,倒是比从小一声不吭的何欢招人喜欢些,又是郡主,瞧着也不骄纵,何穆之也不好冷着脸,笑着喝了茶,对着何欢却一直没什么好脸色,还在为前头擅自参军的事儿生气。
何夫人依旧淡淡的,给了新妇见面礼,不咸不淡地教导几句后,便不再开口。
边上还站着一位青衣少女,生得娇憨可爱,模样有些羞涩,好几次偷偷拿眼睛瞧她,一旦对视上,又倏地错开眼,想来就是待字闺中的庶妹何楚了。
李珚恍惚想起,何欢非面前的何夫人亲生,惊采绝艳的儿子英年早逝,如今坐在这能容忍到这个程度,没有恶语相向,已是给足了面子。
又说了会话,何夫人忽然起身道,“老爷,妾身乏了,想先回去歇了,”也不等何穆之答话,又转过身来对着李珚道,“我不爱那些虚礼,郡主若是无事往后也不必来屋里请安,自在些便好。”
李珚愣愣地点头,随即看着何夫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其他人倒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何穆之轻咳一声,“夫人她礼佛的时候到了,耽搁不得,”忽尔又板起脸对何欢粗声道,“既来了,就去祠堂拜过你兄长。”
何欢颔首,“是”
李珚本以为会从这声音里听出嫉恨、不甘、愤懑,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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