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忆

　　直到霞光染红了天悠扬的琴声才慢慢停下。老师守着家长把孩子们接走，像往常一样。
　　但是，今天有一个例外。
　　“听话，在这里等妈妈，老师去给妈妈打电话好吗？”
　　小孩儿并不住在这个小区，但是他每天下午都要来这里学钢琴。听到老师的话，他只是点头，没有吭声。
　　他蹲在小沙坑里，想堆出一个小沙堆。
　　现在是冬天，就算穿着厚厚的衣服，小孩儿本来不暖和的手依旧冰冰的，仿佛没有温度，可他并没有感觉到冷，小手还很灵巧。
　　妈妈总是很担心他，所以对他管得也很严。
　　他以前没有玩过沙子，当这双弹钢琴的小手指缝间沾上沙粒时，充满了新鲜与好奇。
　　下午的这个时间各家都在做饭了，小孩儿能闻到些许淡淡的油烟味，好香的。
　　他的目光跟随着味道四下寻找，在离自己最近楼房的二楼阳台上停下，因为那里冒出了个小脑袋。
　　小孩儿盯着他的脸，他们互相打量，小脑袋趴在窗台上冲他挥手，好像是在笑。或许他们这个年龄笑容都如此动人，小孩儿也浅浅地笑了。
　　一切都那么平静。
　　……
　　王司然撑着沉重的眼皮，艰难地翻了个身。外面校广播还在吵着不停，搅得人睡意全无，但王司然还是把头裹进枕头里妄想再睡一会儿。
　　“喂，起床。”
　　那人话音刚落，王司然就觉得床被踢了一脚，还发出“咚”的一声响。
　　王司然习惯性地叫到：“别吵了！妈！我再睡会儿……”
　　“谁是你妈？！我没你这儿子！丢人现眼，起床了！”说着，王司然的床又被踢了一脚。
　　嗯？这声音……好像……
　　掀开枕头，王司然就撞上了范楠的白眼，心里忍不住狂叫：好丢人啊！王司然的困意瞬间全无，人都清醒了许多。
　　把王司然叫醒后范楠没再多说话，转身在书桌的柜子里找些什么。
　　以王司然多年的家庭经验推断，态度这么恶劣，应该是有什么事让他心情不好。当一个人心情不好时最好不要跟他说话。
　　也确实，范楠做噩梦了。
　　梦里……他不想提。
　　范楠进卫生间洗漱，王司然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看到范楠的桌子上有几个打开的没有标签的药瓶子。
　　难得早上王司然缠着范楠同路，换以前范楠这个点还在睡觉。
　　孙怡文作为班长，每天都应该第一个来开门，所以她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其次，王司然第二，范楠第三。在范楠踏入教室的那一刻，孙怡文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他同学到班时，看到范楠都不免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迟到了。难得今天人都来的早，老赵上课之前来巡视了一遍，非常欣慰。
　　老赵走后不久，班上又闹起来。孙怡文坐在座位上喊：“最新消息！”她拍拍桌子，看样子很兴奋。
　　她说：“今天没有老师占体育课！”
　　在大家的欢呼中上课铃响起，英语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催促道：“吵什么吵！就你们这最吵！单词背完了吗？十分钟后听写！”
　　英语老师是所有老师中最凶的，学生们惹不起。
　　范楠并不关心体育课，如果他不想上体育课，连教学楼都可以不用下。或许应该是早起的原因，范楠现在很困，非常困。可偏偏闭眼就会看到早上的噩梦，没心情睡。
　　“范楠？”
　　听到王司然叫自己，范楠转头看他。王司然知道他习惯长时间睡觉，因为他今天太过反常，所以王司然不免会留意他。范楠自己也许不知道，他现在脸色不怎么好。
　　王司然问：“你不舒服？”
　　“没有。”
　　“想睡就睡吧，我帮你盯着。”
　　范楠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按了几下眼睛又摇头。
　　王司然偷瞄一眼英语老师，悄悄地往范楠这边挪。大概是嫌他烦，范楠耐不住性子直接把头转了过去。
　　王司然又戳了戳他：“你到底怎么了？”
　　“梦见你跳楼了，滚！”
　　王司然：“……”
　　跳楼……王司然果然没动静了。
　　如果齐峰在这他会告诉范楠，这是王司然的敏感词。如果范楠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王司然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不知道干什么，王司然又挪回原来的位置，开始老老实实的记单词。
　　下课后，课代表收走所有听写本，齐峰跟着溜了出去。本想去高一六班找蒋泽一起去学校小卖部，却被从办公室出来的老赵抓了个正着。
　　然后老赵让他在讲台上站着。这是什么？传说中的“典型”。
　　“整天想着玩，能玩出什么出息吗？下周就月考，我倒看你们是个什么成绩！”老赵把齐峰连带着全班都数落了一顿，还抱怨了几句。
　　接着老赵又说：“通知下来了，第一次月考过后出校军训一周，大家都准备一下，最好早一点去做体检。”
　　一天之内，两大劲爆消息！
　　军训……不就是一周都不用上课了吗？
　　此时的同学们都努力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就连站在讲台上的齐峰也憋不住扬起了嘴角。老赵前脚刚出门，教室里就沸腾起来。
　　齐峰以光的速度回到座位上，从前的他从未感觉自己竟如此想念自己的凳子。
　　“快快快，说说要买什么？防晒霜？花露水？”
　　“花露水不够，还有蚊香！”
　　女生讨论购物，而男生——
　　“谁军训还睡觉啊！兄弟们通宵开黑！”
　　“吃鸡还是王者？”
　　正商量的热火朝天，老赵突然来了个回马枪。
　　“还打游戏？信不信手机我现在就给你没收？”老赵瞪着他们，那几位嚷着开黑男生心里一悸，连忙坐好。
　　其实老赵回来也就是说体检的事，另外他还特别提醒说：“个别同学必须做个全面检查，确认无误才能去军训，实在不行不去也没什么。”
　　不过同学们依旧吵的吵闹的闹，没放在心上。
　　范楠趴在右手臂弯里，半眯着眼睛。不用想范楠都知道老赵在说谁，除了自己，还能有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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