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愿

　　祝妧觉得裴却应该是不太喜欢自己送的礼物。

　　得出这个结论当然不只是，第二天早上裴却反常的上班时间。
　　那天之后的几天他又开始很晚回来，似乎还很排斥和自己说话，每次和她说话时，裴却总是偏头不看她，或许也可能是因为不喜欢她的聊天内容。

　　而最重要的、也最无法辩驳的理由当然是祝妧再也没有看到裴却抽烟。
　　身上的烟草味也接近于无，往日，祝妧靠近他，都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可又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祝妧也几乎再没有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

　　第一次送裴却礼物就遭受滑铁卢，祝妧不免挫败，她脑袋埋在抱枕里长长叹了口气。
　　网上说的真的没有错，裴却真的好难讨好……
　　在裴却那里，她像一个差得不能再差的学生，似乎怎么样都不能讨裴却欢心，甚至还总是给他惹麻烦。

　　头发被人揪了揪，祝妧茫然地抬头。
　　裴却半倾身，修长的手指缠着她柔顺的发丝，淡淡撇了她一眼：“不去睡觉，在沙发上干什么？”

　　“裴却……”祝妧皱着脸软软地叫他，语调黏糊。
　　像根羽毛扫过裴却的耳朵，这种感觉很奇怪，奇怪得裴却不由蹙了蹙眉。

　　祝妧看到他皱起的眉头，更加丧气了。
　　她久不出声，裴却视线落在她身上。

　　祝妧又在折磨她的唇瓣，上齿贝咬住下唇，放开，然后又咬住，来回反复。
　　明明已经是冬天，她唇瓣去仍十分润泽，丝毫没有起皮的现象，唇纹都找不出一条。
　　淡淡的颜色，一看便能想象柔软程度，像她整个人一样，很能激起人的施|虐|欲。

　　意识到自己又在关注祝妧的嘴唇，裴却眉头拧得更深了，板起脸对祝妧道：“没事就赶紧睡觉。”
　　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抬步要上楼。
　　受到阻力，裴却垂眸，看到祝妧勾着自己的风衣衣带。

　　“你都没有跟我说晚安。”祝妧有些委屈地说，“你难道都不想和我说晚安的吗？”
　　祝妧坐直身子，睁着无辜的眼睛盯着他的侧脸。

　　“不想。”裴却说。
　　他现在只想让祝妧不要咬着唇了。

　　祝妧拖长语调闷闷哦了一声：“可是我很想和你说晚安，一家人睡前应该互道晚安的不是吗？”
　　明明都是北方人，裴却不知道祝妧讲话时语调怎么会这么软，字与字之间黏黏糊糊，像沾了糖糕拉的甜丝。

　　一旦心情低落，语调又黏腻又委屈，听声就能知道她表情肯定是楚楚可怜的。
　　要去做声优，祝妧肯定得是万千宅男最喜欢的哪一款，裴却冷冷地想。

　　然而裴却的思绪却更多被她的表达内容引起注意力，他挑高了一边眉，勾起嘴角饶有兴致地瞧着祝妧道：“一家人，你这么想跟我结婚么？”

　　“很想！”祝愿直白地点头，生怕裴却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还勾了勾裴却的衣角，“结婚了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除了一开始刚知道裴却是自己未婚夫时的羞怯，祝妧现在只剩下迫不及待和开心，她望穿秋水地渴望着和裴却的家庭。

　　她太纯净，犹如想要宝藏的稚子，不觉得对自己的心意和盘托出有什么不妥。
　　心思明明单纯得一眼能望见底，却仍担心裴却看不懂，亲自贴了上了说明书。

　　裴却商场上接触的人，心眼比马蜂窝还多，即使生活中遇到笨的，也不像祝妧这样。
　　他们故作高深还是笨得被一眼识破，祝妧却是单纯，不愿藏着心思。

　　裴却扫过祝妧仍有婴儿肥的脸颊，又起了兴致地逗弄她：“真满二十了吗？不会是为了想跟我结婚骗人的吧？”

　　祝妧含笑的眼眸随着他的话慢慢越睁越大，笑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她不知道裴却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没有骗人，”她有些缓慢地开口，垂下脑袋，“真的没有。”
　　到了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刚出口即消弭于嘴边。

　　裴却没料想到她竟是这个反应。
　　不等裴却再说些什么，祝妧已经站在起来，低着头看也不看裴却一眼：“我该睡觉了，晚……”
　　习惯性的晚安几乎要出口，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然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平静地一步一步迈上楼梯。

　　裴却回过神来时，她的卧室门已然紧闭。

　　黑夜静寂冷然，邓婶预备睡下时，看到裴却还坐在沙发上抽烟，烟蒂扔了一地，身上还穿着今早出门穿的风衣。
　　还是忍不住问道：“先生，还不睡吗？”

　　裴却淡淡嗯了一声。
　　他显然不想讲话，邓婶也不好多加询问，预备要走时，裴却突然出声：“祝妧……”
　　抽了太多烟，他嗓子有些喑哑：“平时都做什么？”

　　“上课，还有待在房间画画，”邓婶想了想道，“小姐都很安静的，平时都不去哪里的，乖得很。”
　　裴却蹙了蹙眉，似乎还想要问些什么，却又挥挥手让她离开。

　　不随意揣摩主人家的心思是邓婶一贯的信条，裴却没话要问，她便点头退下。
　　裴却摩挲着手上的打火机，及不可察地悠悠出声：“小孩真难养……”

　　翌日一早，邓婶早早就在餐桌前看到裴却，以为他昨晚那么晚睡，不会起那么早。
　　不过也有可能公司有事，即使是公司总裁，偶尔那么几次，裴却也是要早早到公司的。

　　然而一直到了十一点，裴却也没有要离开家的意思。
　　反而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往楼上望。

　　到了十一点半，终于蹙着眉开口道：“祝妧怎么还不起床？”
　　“可能想睡懒觉吧，小姐年纪小觉多也正常，年纪大了就睡不着了。”邓婶说。
　　可裴却对她的回答显然并不是很满意，在沙发上坐了没几分钟，便抬步上楼。

　　邓婶看到他站在祝妧房门口，手抬起又放下，眉紧紧拧着，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敲了敲门。
　　房间内没有应声，他又敲了一敲。

　　祝妧的声音终于从门内响起：“有什么事吗？”
　　裴却清了清嗓子道：“起来吃早餐。”

　　显然祝妧没想到敲自己门的竟然是裴却，房内安静里半晌，才又有声音传出：“我还不饿。”
　　裴却烦躁地蹙了蹙眉：“快点，早餐要凉了。”

　　凉了再热不就好了么？或者可以重新做，不过觑着裴却不太好的面色，这话邓婶不敢说出口。
　　“不用给我留了，我不用吃了。”祝妧说。

　　裴却此刻很想把隔着两个人的门给拆了，这门隔音好得，让他分辨不出，祝妧是在赌气还是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他还没有过这么求人来吃饭的时候，实在不知道怎么该怎么说话，不由又带上他发号施令的语气：“出来。”
　　门内还是没有动静。

　　“我数到十。”裴却将预备的三改成了十，对没完全长大的小孩还是多点耐心吧，他想。
　　“五、六、七……”

　　房门从里面打开，祝妧站在门口，直直看着裴却：“我为什么不想吃饭都不可以……”
　　裴却怔了怔，缓慢开口：“可以。”

　　只要她别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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