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经年不换

　　不过片刻，就歪七扭八地躺了一地，阵阵哀嚎。卫琨珸提起领头的衣领，一把掀开他的面具，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卫琨珸搜索自己的记忆，确定真的不认识这个人。他转头和陆诀对视一眼，陆诀也摇了摇头。
　　于是他撑着腮：“说吧，什么来路？”
　　领头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别过头去不说话。
　　“你们冲谁来的？”
　　领头的继续不言，凶狠瞪着他，却向陆诀的方向本能地瞟了一眼。卫琨珸眯了眯眼。
　　“给你个选择好了，是你自己主动招了，还是我们把你带回去逼着你招了？”
　　“废什么话，要杀要剐随便你。”
　　“硬气。”卫琨珸大笑，手一翻在领头的腰间摘下个小瓷瓶，“我也不为难你，把这瓶东西喝了就放你们走。”
　　领头的面色变了，往后挪动却被卫琨珸拽住：“怎么？命都可以不要，却不愿意碰这小小瓶子？”作势要打开塞子，“那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领头的脸部颤抖，喉头吞咽，显然是真的惊慌。但是他还是咬着牙闭上眼：“我是不会出卖大人的！”
　　脖颈一轻，他睁眼，见卫琨珸将瓶子往腰间一塞，揩着手：“行了你们走吧。”
　　领头的愣了一下，随即挣扎着爬起来：“你说什么？”
　　“不然呢？留着你浪费一人份饭钱？”卫琨珸理所当然。回头看陆诀，叹了口气，“走吧，有点晚了，估计回去如榭又得唠叨，啧。”
　　陆诀微微顿了顿，然后颔首。
　　——
　　“毒。”陆诀看向卫琨珸腰间的瓷瓶。
　　“对，能让他比死还害怕，只能是毒。我在想，既然是冲你我来的……”
　　“冲我。”陆诀平淡道。
　　“你也察觉到啦，他对我确实没什么杀气，反而是看你的时候内息都不稳了。”卫琨珸沉吟，“针对你，又用毒，让人难免会想到一个人。”
　　百味谪仙君尧。像这种能被轰轰烈烈记入史策的一代枭雄一般都有比名字响亮百倍的名号，故不怎么了解那场战役的卫琨珸才不知他的名讳，但这不代表他不了解百味谪仙。几十年前此人一手构建了灵枢阁毒医支系，门人皆是一身毒功造毒用毒，杀人于无形。而其本人更是一生创出百余奇毒，味味夺命，令人可叹又可畏，故封号“百味谪仙”。
　　“我搜了其余人，唯他一人身上有毒。”陆诀忽道。
　　“嗯？”卫琨珸蹙眉，放缓脚步，“你是说……”
　　“更胥！”轻柔的女声打断了两人交谈，两人抬头，发现卿云岫站在酒馆门口酒旗下招着手。
　　待卫琨珸走近，卿云岫果然开始了：“更胥你这么晚出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还有陆公子，既知道更胥不会考虑这些，还随着他一起胡闹。你们……”
　　“他从何知道。既然我们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进去吧进去吧，外面风这么大……”卫琨珸忙从一旁溜了进去。
　　——
　　翌日一早，众人出发。
　　卓戏时哈欠连天地走在卫琨珸身侧，时不时还往卫琨珸身上靠。
　　卫琨珸推开那张贴近的脸：”浑身酒气。你就不能节制一点，以为出来游玩来了？“
　　卓戏时双眼微眯，闷笑两声：”干嘛这么克制，反正我们队伍中怪物这么多，还怕有什么意外？“
　　卫琨珸差点一脚踢过去：“你真明白什么叫意外么？”
　　队伍另一侧，任拂笑盯着卫琨珸：“你昨日又与这小子同道了？”
　　陆诀点了点头。
　　任拂笑扶额：“子崇你……算了没什么。没遇到什么意外就好。”
　　陆诀沉默。
　　任拂笑一个踉跄：“啥？又出了什么意外？你上次和他一起，那狻猊兽就暴走，你被火轮击中到现在都没好。今次又……又……你以后不许同他一道。”
　　“云籍。”陆诀低声。
　　任拂笑坚持地看向陆诀，对上陆诀的眼片刻，却只能妥协地摆摆手：“行行行，是我多话了。但你自己也要心中有数啊！呼……好气……”
　　就在这样“和谐”的氛围中，众人出了四八城，看到了一座轻雾缭绕的高山——昏见山。
　　璇玑台领队弟子停下脚步温和道：“昏见山取占星木，是璇玑一派的入门仪式。占星木遍布在山上，有多种形态，有高达五米者、有弯膝可触者，各位只需砍下一块树皮带回即可。占星木虽多，但能与自身契合并任凭驱使的只有寥寥，故还需各位放平心态耐心寻找。这是骨哨，每人持一个，万一遇到突发情况可以互相通讯。”
　　“那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找到的是对的啊？”众人戴好穿起的骨哨后，一人问。
　　“当占星木感知到自己所属之人时，会发光并映射出认可之人的一段记忆以达到互通。其实没那么难找，精神力强的人会有许多占星木与之相配。各位都是门派精英，精神力都不弱，一定很快便能找到。”
　　——
　　苍苍山岭，林深露重。
　　卫琨珸独自一人砍开一片荆棘，并在旁边树上刻下记号。
　　本来各家弟子是一块走的，但刚上山不久一棵树就通体澄亮，雾中隐隐现出一个小孩撒溺的场景。队伍里一弟子当下惊叫了出来。
　　众人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纷纷找借口离散，卫琨珸当然也有一些不堪回首更不堪共享的往事，便找了个时机甩开了卓戏时和卿云岫。
　　路途中时有野兔山鸡在他身周出没，还遇到过一头幼狼，但被他吓跑了。然而他逐渐发现，越往上爬，风似越阴冷，动物也愈来愈少，草木颜色深翠，上披一层寒霜。
　　卫琨珸感受到脊背攀上一丝凉意。能让他清楚感受到寒冷，这绝不只是海拔升高的缘故。
　　近日自己运气挺“好”啊！
　　卫琨珸眉梢牵动，拨开面前最后一片树丛。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挺骇人的景象。目光所及之处，树倒草塌，残枝败叶上皆覆盖着一层深黑的硬痂，成百上千只毒物遍布其间，瘴气蔓延在地皮之上。
　　卫琨珸屏息，向前跨了两步，凑近观察叶子上的硬痂。
　　是干涸的血迹。但因时间较久，血腥味都已散去，深红色沁入树木三四分。
　　这么大范围的覆盖，少说得百人流光全身的血液才可造成的，但是又为什么有毒物……
　　卫琨珸拔了身后一根嫩枝戳向血痂。刚触碰上，嫩枝的尖部立马腐烂。
　　卫琨珸皱起眉。果然是它：杜鹃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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