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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毕竟是友邦公主，不好将人拒之门外，门房将人带进前厅，赶紧让人去通知二夫人，二夫人边往前厅赶边问，“可说了来干什么？”
他们言家又不是鸿胪寺的人，好好的一个北狄公主跑这儿来干吗？
“说是来找五小姐的……”
“五丫头？她怎么认识北狄公主？”言二夫人脚步一顿，叫身边的大丫鬟，“去，把五小姐请过来，顺便打听打听为的什么事？”
傅玉到的时候，言二夫人正和北狄公主尴尬地寒暄，她见傅玉来，可算是长出一口气，这北狄公主会说官话不假，但毕竟是异族，不懂大梁的习俗规矩。
丫鬟上了茶，她客套地说，“不知公主喜欢什么茶？招待不周，还请公主见谅……”
这北狄公主就真道，“喜欢我北狄的奶茶，你们这边又没有。”噎得言二夫人说不出话来，还得顾虑这人是外邦公主，没话找话生怕冷场，结果人道，“言馥玉怎么还不来？我是来找她的。”
行吧，你找的人也来了，言二夫人笑着拉过傅玉，塔拉公主很高兴的样子，“言馥玉，我来看你了！”
傅玉其实有些不解，昨天还是对手，怎么今天像她俩很熟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
塔拉不高兴她的态度，背在身后，昂着下巴，“来看你啊！我还给你带礼物了。”她嘴里冒出一句北狄话，身后一个侍女走出来，手上捧着红木盒子。
塔拉打开盒子，介绍道，“这是巴林彩石，这是旺拉，这是蒙天珠……”她一一说完，将盒子往傅玉怀里一塞，“送给你了！”
言二夫人微微一瞥，看了个大概，心中惊诧，她娘家是南边大商户，家中也有北去的商道，北狄来的东西也见过一二。
譬如那巴林彩石，说起这个名字，许是少有人知，但要是说起鸡血石，上好的鸡血石印章可是颇受人追捧，这鸡血石就是巴林彩石中的一种，瞧着就是难得的珍品，要是做成印章，只怕能卖出天价去。
再说那旺拉、蒙天珠，前者在大梁叫佛手参，形似佛手，有补肾强身、延年益寿之效，也是上好的补品，至于蒙天珠，也是一种贵重的宝石。
言二夫人心念一转，暗暗咋舌，都说草原上珍宝无数，这北狄占据大片草原，还真的富庶，十几岁的公主一出手就是这些好东西。
傅玉认不出一二三来，不过好端端送她东西干什么？她看着塔拉公主，将盒子推回去，塔拉公主往后一让，“送你的你就收着，就当是……就当是……”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可疑的红晕，先前那个捧着盒子的侍女就笑道，“我们公主是谢言小姐昨日相救呢！”
“要你多话！”塔拉公主恼羞成怒，“我送出去的东西还从来没有人拒绝！”
她看着傅玉，眼里都是“你敢拒绝试试”，傅玉笑了，“那我带你去看黑珍珠？”
“一盒子宝贝就换来看一次吗？好歹也让我骑一骑……”
“也不是不行……”傅玉将木盒塞给言二夫人，“二伯母替我收着。”
言二夫人抱着木盒，又拉住她，小声道，“怎么说她也是个公主，你可多照顾照顾。”
“好，我知道了。”
言府里也没有什么玩乐的地方，傅玉就带着塔拉去了马厩，叫人拎了水过来，顺手给黑珍珠洗刷洗刷，塔拉拿着刷子一边刷，一边嘀嘀咕咕挖墙角，“怎么住在这么寒碜的地方，宝贝黑珍珠，你要是跟着我，我一定找七八个人伺候你……”
傅玉戳破她的诱惑，“七八个人？那黑珍珠都不用自己跑了，让人抬着走都行了。”
“抬着走又不是不行？”塔拉很嫌弃言府的马厩，“这样好的马就该在草原上驰骋。”
傅玉点点头，这点她倒是赞同。
塔拉见她点头，就更高兴了，“说真的，什么时候让我也骑一骑黑珍珠呗？”
“好啊，下回去马场的时候，不过得黑珍珠愿意才行。”
“它怎么可能不愿意，我可是北狄公主……哎呀！”塔拉的话还没说完，黑珍珠甩了甩头，水珠顺着湿漉漉的鬃毛溅了她一脸，塔拉拍了它一下，黑珍珠“呼”地从鼻子喷出气。
“脾气真大！回头给你带好吃的还不行吗？”塔拉哄着黑珍珠，又对傅玉道，“等我回了北狄，再找一匹好马，下回你来，咱们再比一场，我可不会输……”
“好！”傅玉哈哈笑着，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塔拉在听涛院吃了饭才带着人离开，她一走，言绮玉等人就过来打探消息，倒也没什么，就是好奇这位北狄公主怎么会来言府。
傅玉大致说了说，晚上的时候，却发现杭嬷嬷脸色不对，她将茶杯放下，悄悄冲长夜招手，又指指杭嬷嬷，小声道，“嬷嬷怎么了？”
长夜也不知道，她摇摇头，“白天瞧着还好好的……”
“嬷嬷今天出去了吗？”
“没有。”
自那日深夜前往城门口给人收尸，傅玉对杭嬷嬷的真实身份一直很好奇，但她一直没什么异样，晚上也没再出去过，今天发生了什么吗？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傅玉想了想，从炕上下来，走过去，“嬷嬷？”杭嬷嬷转过身，身前的桌上搁着笔墨和一个红木盒子，正是今日塔拉送来的那个。
“嬷嬷在登记入库吗？”
“是。”杭嬷嬷端出身边的凳子，“小姐坐。”
傅玉没坐，她趴在桌上，拿起一块透着血丝般的石头，在手里抛了抛，“嬷嬷今日怎么了？不高兴吗？”
杭嬷嬷下意识道，“没什么……”脸上挤出一个笑，但看着傅玉仿佛看破的眼神，还是收敛了笑容，她的唇角抿直，显得十分严肃。
“小姐……您……不要和北狄人来往过密，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后半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语气中仿佛还带着两分愤怒，傅玉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她今天不高兴是因为这个。
自从北狄使团入京，城中多了很多关于北狄的讨论，傅玉最近出门得少，但也听过一些，比如当年北狄南下入侵中原，又比如焉支城惨案，不少人提起北狄，仍是咬牙切齿。
可她从未听杭嬷嬷说过相关的事，难道她也是当年的受害者或者受害者的后人吗？
杭嬷嬷好像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她叹了口气，“小姐，北狄与我大梁的仇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北狄人视我梁人如牛羊，当年焉支城一战，城门久攻不下，北狄人驱赶抓来的老弱妇孺，在他们身上撒了油，城门不开，便一个个将人活活烧死，哀嚎声在整个焉支城上方回荡……”
杭嬷嬷声音哽咽，长夜脸色惨白，吓得捂住嘴巴，杭嬷嬷缓了缓，继续道，“就算我们不计较，北狄也不会……北狄与北戎本是同源，元武年间，傅……大梁军几次大败戎狄，曾一路打到戎狄王庭，杀戎狄十三族族长，戎狄分裂，一支逃至草原深处，称北戎，另一只就是如今的北狄，其大汗兀雷拓图正是拓图一族族长的儿子……”
“所以，大梁与北狄有着血海深仇，兀雷拓图更是发誓誓要杀尽杀父仇人……”杭嬷嬷顿了顿，从喉咙里挤出四个字，“子子孙孙！”
“小姐，北狄便如豺狼虎豹，有机会就会扑上来咬人，咱们只有将这样的畜牲打死打服，绝没有与他们做朋友的道理。”
“可是，当年的事发生的时候，塔拉公主还没有出生……”
“她是兀雷拓图的女儿……”
“嬷嬷，我们只见过三回，第一回还是北狄使团入京那日……”所以这么急切这么苦口婆心地劝说，怎么好像她和北狄有仇似的。
十几年前她也没出生啊。
杭嬷嬷语塞，其实这事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她能劝说傅玉，却管不了塔拉公主。
塔拉公主好像真的把傅玉当成朋友了，从这天起三五不时来找她，要么约着去骑马，要么约着去酒楼坊市，她不让鸿胪寺的人跟着，丹阳郡主怕出事，便自己常与她们一起，连带着长缨队的人和塔拉公主也熟悉了不少。
一直到过了中秋，也不见北狄使团有要回去的意思，倒是塔拉公主常来言府，门房都认识她了。
“参加公主，公主可是又来找五小姐？”
“当然！”塔拉从马上下来，将鞭子扔给门房的小子，“替本公主照顾好雪团。”
“哎。”门房的小子应着，塔拉身后的侍女扔了片金叶子过去，门房小子更是眉开眼笑，“您就放心吧。”
塔拉熟门熟路地走到听涛院，院子里有一股香甜的气息，塔拉使劲嗅了嗅，“你们又在做糕点了吗？”
廊下的小炉子边围了四五个人，边上小凳子上放着一个白瓷盘，盘上碎小金黄的花堆在一起，一走近便觉得香气扑鼻，这股香气不止是从盘中传来，更是炉子上的小锅里。
杭嬷嬷正拿着瓷勺，一圈一圈的搅着，锅里除了花的香，还有叫人看着便仿佛尝到的甜味儿。
杭嬷嬷听到这声音，动作一顿，傅玉已经转过头，“塔拉，今天的不是糕点，是桂花酱。”
“闻着没什么两样，”塔拉走近，看着锅里晶莹的东西，问道，“我能尝尝吗？”
“还没好呢，”杭嬷嬷笑笑，又对傅玉道，“小姐带公主去屋里说话吧，老奴下去做，做好了再送来。”
傅玉知道她不喜欢塔拉，便赶在塔拉再说话前应道，“好，塔拉，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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