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花不语

　　第二十七章

　　李至纯空有一身才华却长年得不到施展，如今得了禾眉这般仙风道韵之人的认可，心里多少是些欣慰，只是想起家中的欠债，燃眉的考期，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由一手搭着大腿，一手无力地撑着桌子，拖了一声：“诶……”

　　沈小春本已觉得他可怜，又听他一叹，心里更是难受。
　　他自己也是穷苦出生，家里实在养活不起了才把他卖予了人贩子。本以为他到了别处多少能过得好些，谁知道却入了这么一个烟尘浪尖不近人情的地方。
　　平日里他蹦蹦跳跳闹闹喳喳，别人只当他是个没头没脑的小疯子。有人坏心教他一些黄段子，他自己没懂了几分，讲出来却把那些眯了眼的大爷笑得横肉乱颤。开始还以为人家是笑什么玄机妙理，傻乎乎开口问大家笑什么，结果不但没人答他，反倒笑得更加疯狂起来。
　　他这才像是明白了，别人笑得根本就不是什么淫词浪语，真正该笑的，是他，是他这注定刷也刷不干净的一辈子。

　　小小年纪的孩子，心里早已堆了沉沉的一层灰土，心里觉着只有四爷对他好，轻姿对他好，有时做梦却发现也是假的活活地哭醒过来。
　　半年前有个中年男人，爱他爱得对他千依百顺，多少首饰珠宝只要哼一声，第二天立刻送到他手上。沈小春真心叫他干爹，觉得被人疼着，不许任何人责他半句不是。
　　一天夜里聊得好好的，却突然就被这“干爹”推到了床上。哪怕是要床第之欢自己也认了，谁知那人鼻子里老牛似地喷了半天气，竟在他雪白的小肚子上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没有咬掉他一块肉，却生生在那儿留下了两道黑红黑红的血印子。沈小春疼得翻到床下，满地打滚，刮肉一般的疼让人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柱上。那男人慌了，扑通一声跪到他的脚边嚎啕大哭起来，说自己是真的太喜欢他了，太喜欢他了。
　　这又算什么喜欢？自己明明什么不好的事都没有做过……
　　不敢告诉身边的人，沈燕字自己偷偷躲到被子里用烧酒洗了伤口。不到十三的小孩，一边洗一边咬着枕头掉眼泪……

　　看了看身边的男子，如此单薄的身材，毛发枯燥，两颊消瘦。
　　要做状元的人啊~~沈燕字心里不由地叹，他没有禾眉的学问和见识，但却佩服有学问的人，举手投足都跟别人不一样。那状元该是多大的官呢，都能见着皇上了，一定大得很了……

　　“上京赶考要多少钱？”沈小春扯了扯嘴角，“这是我刚得的，你看看够不够？”说着从自己的夹袄里掏出一个绣了桃花的钱袋，举起来一抖，掉出来大大小小的碎银子和几张银票，其中几锭沉甸甸的元宝砸得桌子铛铛作响，粗粗算来总要一二百两的样子。

　　“这，这……”
　　“这什么这”看着那个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秀才，沈燕字低眉一笑抓了他的手腕问，“到底够是不够啊？”
　　“我……”李至纯被他一扯，脸上顿时慌乱起来。
　　自己虽然急需用钱，但是却从来不愿不劳而获。尤其是这几个身世飘零的可怜之人，他们的钱才是粒粒和着眼泪换来的，“我，我怎么能拿你的银子呢……”
　　禾眉也是一惊，他虽看透沈燕字心软，却没想到一个从小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孩子却也能这般的仗义慷慨。这一袋子钱，虽说并不需他积攒上三五个月，但是仅凭照面之交，竟然统统拿了出来，难怪饶仲夏和顾轻姿都要对他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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