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问

　　来到华山派玉女峰上，但见山势险峻，树木清幽，鸟鸣嘤嘤，流水淙淙，四五座粉墙大屋依着山坡或高或低的构筑。灵珊不等近前，已然叫道：“妈，妈。”
　　一个美妇走了出来，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往常不玩到天黑都不知道回来。”只见她看来不过三十岁出头，相貌甚是美丽，正是岳夫人宁中则。
　　岳灵珊一见母亲，哭道：“妈，我给毒蛇咬了。”
　　宁中则大惊道：“怎么啦，快给我看看。”
　　岳灵珊抽泣了几下，又破涕为笑道：“妈，没事的，那个姐姐给我治好了。”一指程灵素。
　　宁中则讶然，回头看向灵素，道：“这位姑娘是……”
　　令狐冲道：“师娘，这位是小神医姑娘，妙手回春，十分了得。”他其实也不知道灵素是谁，总是张口便说。
　　灵素道：“小女子灵素，采药路过，邂逅令爱，才得拜见岳夫人，真是三生有幸。”
　　宁中则听她说话十分老成，虽然以一个小女孩说这些场面话，未免有些不伦不类，但总而言之，不是一般的山野女子。点点头，笑道：“你小小年纪，可了不起啊。有劳你相救珊儿，我和拙夫都感激不尽。灵素姑娘是住在附近吗？”带着三个人进了屋中。
　　灵素坐到了内堂下首，道：“我住在后山，也才搬来不久，一直以采药为生。其实……我一直想拜见华山派的前辈，但是……又怕冒昧。”
　　宁中则笑道：“这有什么，我们这华山派也不是什么禁地，灵珊和冲儿又没有伙伴，你要是想来玩，那便来好了。都在华山上，也不是外人。”仔细打量灵素，心中微微一动，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姑娘，师承哪里？家中尚有何人？”
　　灵素道：“先师无嗔大师……”
　　宁中则道：“啊，原来尊师已经……”暗道：无嗔，那是什么人，江湖上有这样一个人么？
　　灵素肃然道：“是，家师已经不在了。”眼圈微红，道，“家师隐居在洞庭湖畔，人称“药王”。他晚年收了小女一个关门弟子，传授了一些医术武功，可惜小女子还不曾学会家师的一成本领，他老人家便仙去了。我在洞庭湖畔住不下，便到处搬家，来到华山，看到这里有许多药材，又十分清幽，从此独自在后山居住。”
　　宁中则点点头，道：“这位药王前辈显然是一位高人，可惜我们无缘拜见。”忽然，岳灵珊道：“妈，你收了灵素姐姐做弟子吧，这样咱们就能一起玩了。”
　　宁中则笑斥道：“不许胡闹，灵素自有师承，怎可玩笑？”心下也不由起意，便转头看向灵素，看她怎样决断。
　　灵素心道：“倘若不是义父和风爷爷，我便拜师也很好，但如今可不能了。”微笑低头不语。
　　宁中则看她神情，知道她是不会拜师了，也不勉强，她是厚道的人，也感激灵素救了自己女儿，道：“灵素姑娘，你一个人住着，那可十分辛苦。若有什么不方便处，只管找我来，或者华山弟子，可不要客气。”这几句话是江湖上的场面话，意思是承认灵素在华山的居住权，也有修好之意。
　　灵素十分高兴，行礼谢过了，知道这第一关便过了。

　　宁中则留她吃了一顿饭，才让令狐冲送她出去。灵素辞别之后，回去跟风清扬说。风清扬道：“你自己如何处事我不管，我不见华山派的人。”灵素想了一下，便在自己原来倒塌的房屋不远处，又盖了一座小屋，也放置了家用的器物，作为疑兵之用。将药田和花园分开，在假屋旁边中的是大片的普通药材，真正的贵重药材还是种在风清扬的小谷之中。

　　这一来，灵素在华山的活动也成了半公开的，她虽不是有意找华山派，但岳灵珊与令狐冲时时在华山游玩，有时倒能碰见。岳灵珊还很喜欢她，常拉着她玩耍，然而岳灵珊的性子又比盈盈骄纵些，父母宠爱，令狐冲又一味让着她，不免脾气有些大。灵素虽然不和孩子计较，毕竟年龄有差距，却也并不是很亲密。
　　这一日，灵素在山中采药，见到令狐冲和岳灵珊在瀑布里练剑，她一向守江湖规矩，见到两人练剑，便避嫌走开，然而一瞥之间，不由暗奇，心道：这路剑法幼稚无聊，似乎不怎么高明，华山还有这样的剑法？
　　便远远听得岳灵珊笑道：“大师兄，这一招‘青梅如豆’有趣得紧，比上一次你想出来的有趣多了，还有没有？”
　　令狐冲道：“嗯，我昨天又想出来两招，你看看。”
　　也不知他使了什么剑法，只听得岳灵珊鼓掌笑道：“好啊好啊，大师兄，咱们每月想三招，到了三十岁，四十岁，便有几百招了，到时候咱们这一路冲灵剑法，说不定比华山派的剑法还好。”
　　令狐冲笑道：“那么咱……小师妹你拿着冲灵剑法纵横江湖，到时候人人都敬仰，啊哟，真是一位绝代女侠，美丽聪明，那也不说了，还会使别人瞧都没瞧过的剑法，莫非是天上仙女下凡不成？”
　　岳灵珊“咯咯”笑了几声，道：“我才不拿去外面使，我说过这一路剑法只有咱们两个人会使，也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这是咱们两人的秘密，谁也不告诉。让别人都知道了，那有什么意思？”

　　灵素听到这里，才知道原来两个人自己创了几招剑法，在这里试炼。这想法当然孩子气的很，想着不由好笑，转念一想，眼见岳灵珊和令狐冲这样要好，为什么令狐冲将来要娶盈盈？难道将来有什么变故，还是其中一个变心了么？在她心里，盈盈比岳灵珊亲近，不免有些为盈盈担心。
　　低头走了两步，只见前面山崖上站着一个中年书生，四十来岁年纪，颔下五绺长髯，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灵素一愣，暗道：岳不群来了。
　　灵素仔细看岳不群，只见他一身书卷之气，文质彬彬，直不像个武林中人，倒像个饱学鸿儒，虽然明知道他为人，竟然不由暗生好感，心下暗惊，心道：如不是知道后面的事，谁能想到他是大奸大恶之人？果然不愧是伪君子，哼哼，我当时见到的田归农也是这样儒雅英俊，汤沛号称“甘霖惠七省”，那也是道貌岸然，福康安更加雍容华贵，还不是都一般的内里卑鄙无耻，可见真正的坏人还是要外表能骗人的。那满脸凶恶，一看便知是恶人的，为祸反而有限。

　　岳不群摇摇的一拱手，道：“前面可是程姑娘么？”声音清朗，语气悠闲。
　　程灵素一个激灵，心道：这个人心胸狭窄，在礼数上可不能短缺了。连忙行礼道：“晚辈程灵素拜见岳掌门。”
　　岳不群轻轻一托灵素，道：“程姑娘何必多礼？”手上微微一用力，一股柔风向上托起。
　　灵素暗道：考教我功夫来了。使了两分力，轻轻一抗，身子晃了一下，岳不群立刻收力，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暗道：这姑娘有些根底，比我珊儿强。
　　岳不群沉吟道：“久闻灵素姑娘神医妙手，岳某有一不情之请，姑娘……”
　　灵素道：“岳掌门差遣，无有不从，可是令爱……”转头看了一眼岳灵珊与令狐冲练剑的方向，料想不是，道：“可是岳夫人有什么不好么？”
　　岳不群道：“也不是师妹，乃是一个孩子，却是我从路上带回来的。她得了急病，姑娘可能援手么？”
　　灵素道：“当然，为岳掌门效劳，求之不得。”心下暗道：刚才你那样悠闲地考教我功夫，现在又说是急病，只怕未必是真。又想：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只觉得他每一句话都是骗人。然而那岳不群虽然奸诈，也不一定每件事都是作假。唉，小心无过错，谁知他什么时候又有奸计，那可防不胜防。
　　岳不群微笑道：“既是如此，程姑娘请。”

　　岳不群带着灵素进了有所不为轩，只见宁中则给躺在床上的一个女孩子喂药，见到两人，不由一愣，道：“程姑娘来了。”暗道：这孩子虽然生病，却是一般的风寒，又有些外伤罢了，咱们夫妇也可以应付，找灵素来却是不必。转念一想，明白了丈夫的用意：原来他还是信不过程姑娘，怕她学医是假，刺探是真。料想她小小年纪，所学有限，若是被人培养来刺探奸细，那必然是教授武功为主，医道云云，自然是掩饰之词，那么便可在这方面试探。若不是从小学医，就算能治外伤疗毒，定然不能像寻常大夫一般诊治腑脏疾病，那时真假一试便知。暗道到底丈夫是读书人，做事谨慎周全，自己可远远不如了。
　　灵素一见那孩子，却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看脸色症状，必是风寒无疑。心中一转念，也猜到了岳不群的试探之意，暗道：我若不显显手段，你道我师父药王之称是浪得虚名。走上前去，便去诊脉。
　　岳不群夫妇一见她诊脉的手势，对望一眼，都暗自点头，心道：那是医家手段，并非假冒，这孩子是杏林出身。连岳不群心中也是疑心大减。
　　突然间灵素眉头一皱，换了一只手再搭脉，从药匣中取出一枚银针，想着那姑娘的手臂穴道刺了进去，再抽出来时，却见针尖上泛着清幽幽的光芒。灵素“嗯”了一声，道：“果然不错。”
　　宁中则道：“怎么，程姑娘，有什么不对么？”
　　灵素道：“这姑娘是中了毒了，却是一种奇毒，症状与寻常风寒无异，但是毒性酷烈，兼且隐蔽。等到人们发现之时，已然晚了。倘若不是……她只有三日之命。”
　　宁中则额上见汗，暗道：侥幸，若不是师兄找来了程姑娘，这小姑娘的性命就完了。难道师兄早就知道这姑娘中毒？看了一眼丈夫，不免带了几分钦佩和感激。岳不群暗叫惭愧，但是养气功夫远超旁人，对妻子的崇拜坦然受之，不露声色。
　　灵素从匣中取出一丸药，喂给那姑娘，道：“我给这姑娘针灸驱毒……岳掌门……”岳不群道：“我且先出去，师妹。”向岳夫人点点头。
　　灵素拿出草药，找人煎过，浸了针，在那少女七个穴位上施针。因那少女中毒已深，拔除不易，灵素不知不觉用上了九阴真经的内力。她修习九阴真经时日不短，内力已然不俗，饶是如此，拔到第六个穴道时，已然额上见汗。不过虽然疲劳，手却是丝毫不抖。宁中则在旁边看着，看出她疲劳，却不知这针灸消耗多少内力，否则轻易地便能推测灵素的修为。倘若是岳不群在旁边观看，说不定又要再起疑心。
　　施针完毕，灵素只觉得筋疲力尽，道：“三日不可移动她。”宁中则知道针灸也是大耗心力之事，道：“有劳了，灵素且来休息一下。”把她引入客房，灵素也是真的累了，躺在床上，昏睡过去。
　　过了一天，她才醒转过来，试了一试，只觉内力不降反增，自是九阴真经生生不息，效用神奇之故，她心中暗喜，推开房门，只听外面有个人喊道：“后学末进劳德诺，拜见岳掌门，请岳掌门收录门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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