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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
回到这些天暂住的客栈,向问天还没回来,灵素无聊,坐在桌边看了一会儿医书,迷迷糊糊睡着了。朦朦胧胧之中,只觉得琴声传来,立刻睁开眼。她本能的用手去拿玉箫。抄起玉箫,还未吹,这才清醒过来,不由笑自己反应过甚,抱着玉箫,静静地听着琴声。
只听琴声平和中正,泱泱大气,与她听到以前琴声完全不同,意境淡雅,内蕴深远,细细品味,真如美酒般醇香满口,绵绵不绝,一曲既罢,灵素喜得无可无不可,仰慕之心,油然而生。虽想去拜访,又恐唐突,心思一动,吹起箫来。仍是那“碧涧流泉”,这时她又有所感,箫声清越而不尖利,婉转而不优柔,比之当初似乎更上一个境界。一曲既毕,四周一静,另一边厢房又有一个箫声渐起。灵素听着,只觉这人无论技巧意境,远远胜过自己,不由脸上一红,随即竖耳静听。箫声低低,浸润得夜空分外宁谧,蓦然之间,琴声一响,却是激昂铮然,琴箫之声在空中一碰,登时化为一体,或缠或分,总不疏远,或和谐无间,或貌离神合,竟是仿佛多年好友,有相见恨晚之意。
灵素听着,暗道:莫非是知音合奏?然而琴箫一左一右,相隔甚远,又自不像,莫非真有伯牙子期倾盖如故之事?琴箫同时一停,便听有人齐声大笑,声音洪亮,显然两人武功都自不弱。半响之后,客栈回复安静,灵素有心过去拜见,又有些自惭形秽,想了想,终究拿上玉箫,悄悄过去,想看看这两个音乐上的绝顶人物究竟是何摸样。
来到侧院,还未进门,便听里面有人道:“是那位吹箫的小友来了么,快请进。”
灵素闻言,心中一松,笑道:“前辈怎么知道,我是小友,不是老友?”说着推门进院,只见院中对坐二人,一个胖胖的温和中年人,好似个随时能说“恭喜发财”的掌柜的似的,衣着华贵,手里拿着玉箫,对面却是黑袍老者,须发皆白,抱琴而坐,两人都看着灵素。
那黑衣老者笑道:“小友的箫声清越激荡,勇于进锐,生机勃勃,不似咱们这种历过沧桑之人沉郁,我这才猜是个年轻小友,未料到小友你竟只有这么大年纪,嘿嘿,我还道怎么也有十六七岁,这次可是走了耳啦。”声音比刚才苍老,显然招呼灵素的是对面那人。
那掌柜模样的中年人站起来,笑道:“小友的箫声中感情丰富,似已含情窦……呵呵,老哥听错了也是情有可原,想来这是这位小友天资颖悟,不同常人之处。”说着将灵素让了进来,又命人搬椅子给她坐。
灵素心中暗自惊讶,知道眼前两人与音乐上的造诣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连陆淮山也远远比不上,道:“不是两位前辈听差了,只是晚辈遭际不同寻常,原与常人有些差异,却不是什么天资。”
那中年人道:“小友不必谦虚,咱们以音乐相交,什么事情,箫声瞒不了人的,一听小友就是光风霁月,悟性通达之人,将来在音乐上前途不可限量。来,坐下慢慢聊,荀儿上茶。”
那老者和中年人都醉心音律,通达世情,言语之间谈的都是音律上的事,十分投机,一会儿便如相交数十年的老友般热络起来。灵素无法插嘴,但是只要听听,也觉得受用无穷,偶尔问上一两句,也有独出新到之处,两人赞她有天分,也一一解答,但是三人谁都没自我介绍,仿佛默契的放过这一节。
过了片刻,一个男孩子端上茶来,中年人和老者上的是龙井,却给灵素上了酸梅汤,又加一把蜜饯。中年人皱眉道:“这位小友是我的朋友,便是你的长辈,你怎么拿她当做小孩子,去换龙井上来。”那男孩子答应了。灵素连忙接住,道:“不敢麻烦前辈,我也爱喝这酸梅汤。”
这时一个小女孩嘻嘻哈哈追着一个蹴鞠跑了过来,怀中还抱着另一个两三岁的女孩,那大一些的固然长的眉清目秀,怀中的女孩也是粉琢玉砌,灵动可爱,两人玩的高兴,都是一头大汗。
那中年人笑道:“菁儿,慢些跑,不要摔着了小妹妹。”那女孩儿答应一声,继续追着球跑远了。灵素不禁艳羡的看了她们一眼,从前世到现在,她是没有玩伴的,只有在船上和郑萼相处的还好,其他时间了没玩过什么,只是那中年人既把她视作音律相交的朋友,她总不能还要去和小孩子玩。便听那黑衣老者叹道:“兄台人到中年,已有这么多儿女承欢膝下,是个有福气的人啊。”
那中年人道:“老哥哥何出此言,令爱玉雪可爱,远胜我这几个儿女。”
黑衣老者面现伤感之色,道:“非非是我的孙女儿,她的父母前几日遭遇横祸,先我而去了,如今我家中除了我就是这个孩子,再无其他亲人。好在非非还小,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不至于受此丧父伤痛,将来只跟着我这老头子罢了。”
那中年人道:“大哥,你请节哀,咱们虽不过认识一晚,但一见如故,何分什么彼此?我儿子便是大哥你的儿子,若是大哥愿意,我把小儿寄养在你名下,如何?”
那黑衣人一愣,哈哈大笑,道:“老弟,你怎么认真了,我这是一时感慨罢了,咱们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愁善感呢?”指着那幼女道:“我这个非非,虽然小,已经十分聪明伶俐,我有她相伴,有琴解愁,有老弟你可共知音,还有什么不满足?儿女共沾巾,不让人笑话?”又道:“若是我那非非也懂得音律,将来便极好了。”说罢又转而谈起古曲,高谈阔论,灵素渐渐听得入迷。
只听有人道:“素儿,你又去哪里玩了?”大门一开,向问天大踏步走了进来,
那黑衣老者看见向问天,微微一愣,向问天已大声道:“啊哈,曲兄弟,带着孙女出来玩了?”
那黑衣老者拱手道:“这不是向兄弟么。兄弟出来散散心,倒是向兄弟难得一见,怎么,这是令嫒?”看了一眼灵素,颇有惊奇之意。
向问天倒不见外,像那中年人拱了拱手,道:“我收的,怎么样,比你曲兄弟的孙女如何?”
那黑衣老者笑道:“我那孙女自然是比不了了,令嫒灵性过人,我一猜就不是你生的,不然也似你一般脾气,哪里能懂音律?”
向问天哈哈大笑,道:“曲兄弟,你还是只顾着你那把琴。前几天听说你去做土夫子了,怎么,现在金盆洗手了?”
那黑衣老者嘿嘿一笑,道:“向兄弟可是想知道我淘到什么宝贝么?不必着急,回去,回去我给你看。端午节我拿给你,还有令嫒一份大礼。”
向问天笑道:“那我可等着了,灵素,回去吧。”灵素答应了,辞别了中年人和黑衣老者,两人都回礼相送。
向问天拽着灵素回到屋中,关上了门,神色沉了下来。灵素感到不对,带着疑色看着他。
向问天让灵素坐下,道:“刚才那个人,是我们教中的长老,曲洋。”
灵素“嗯”了一声,这名字她听说过。后世不乏关于“笑傲江湖之曲”及其作者的一些传说,但不过是只言片语,其中还颇有争议矛盾之处,她原来不懂音律,并不感兴趣,便所知不多,只知道是个传奇人物。
向问天皱眉道:“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关节,如今教中情势越来越乱,教主醉心武学,大权旁落而不自知,教中势力错综复杂,互相倾轧之势愈烈,这种情况,我一个人已然难过,何况加一个你,所以我根本没有打算让你去黑木崖。”
灵素心思极灵,登时明白,道:“但是今天我见到了教中重要人物,那么我是您女儿的事也就保不住了,是么。”
向问天脸色一沉,道:“不错,曲洋在教中不过是闲散之职,但地位崇高,能面见教主,只消稍一不留意,随口提上一句半句,便会坏事,偏偏我与他并非心腹兄弟,求他隐瞒之词不能随便出口,不然反增他疑心。嘿,真他奶奶的麻烦。罢了,你跟我去黑木崖吧,不然把你留在外面,教中若有人暗算……”
灵素低头道:“给父亲添麻烦了。”
向问天道:“这本来怪你不得。你哪里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混账事。不过咱们呆不长,只过了这个端午节,我已有了归隐的计划,你做好准备。”
灵素道:“我知道了。”
向问天温言道:“还记得咱们去百药门时的事么,你说要我一定听你的,千万不可离开你身边,是么?”
灵素道:“这次我听您的。”
向问天道:“好,我也与你约法三章,无论怎样,你要记住这三条。”见她神色肃然,点了点头,曲起一根手指,道:“第一,你所有的本事,用毒用药,桃花岛武功,不可在任何人面前显露,最多像今晚似的,做个醉心音律的孩子。”
灵素点点头,向问天曲了第二根手指,道:“第二,到了那里,你爱跟哪个孩子玩,就和哪个孩子玩,不必管他是谁,他爹爹是谁。但是一定不要试图为你老爹我做什么事,这些事情,你弄不懂,也不必懂,我知道你这孩子聪明,但是到了黑木崖上,无所作为便是最大的聪明。”
灵素抽了一口冷气,从向问天的话中,她已经隐隐感觉到黑木崖上刀光剑影的气氛。
向问天曲了第三根指头,目光凝重,语气从未有过的严厉,道:“第三,我说什么时候走,便什么时候走,最好咱们能一起离开,但是若是不能,那么或者你先走,或者我先走,你不可存了什么共进退的傻念头,那只有坏事。你若先走,我必能与你会汇合,我若先走,定能来接你,这是第一要紧的大事,若是错了一步,咱们爷俩一起死了,知道么?”
灵素看了一眼向问天,轻轻吸了口气,脑中闪过这人的生平。向问天,在日月神教中沉浮数十年,历经前后四代教主,自始至终屹立不倒,甚至始终位居左右光明使者,职位更有升迁,在东方不败属下心怀异志,却能十二年身居高位,自保有余,就是后被东方不败追杀,也是向问天主动和他翻脸,后来更被任家父女倚为臂膀,信任有加,后来更成为教主——这样一个人,面上豪爽,其实心思细腻,洞察明彻之处岂是常人所及?若论下场,更比那些枭雄胜过多矣,若非缺少野心,难道就比任我行,东方不败之类差?自己枉自可称聪明,若论火候城府,便差的远了,他如此叮嘱自己,可见心中已有成算,若是自己耍些小心思,如何能与那些老狐狸相比?念及此处,心中已然了然,低声道:“我知道了,父亲,无论如何,我会站在您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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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马上要转调,上了黑木崖就是争斗戏,某巴其实不擅长这个,写点小白的,大家看看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