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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那些知青都走了，苏家的院子又重新恢复宁静。
苏雨浓出来喝凉茶，看见一地瓜子壳和摆放乱七八糟的板凳，她跨过这些障碍物，拉过一张躺椅，坐下看书。
她手里捧的书是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写的《钢铁是怎样练成的》，这个年代知识青年不说人人都看过，那也基本都听过。
苏雨浓虽然出生在九十年代，但也知道这本书。
要是放在信息爆炸的二十一世纪，她大概没耐心读这类名著的，如今身在精神娱乐匮乏的七十年代，苏雨浓反而读得津津有味了。
渐渐地，她看得入了神，仿若看见苍白消瘦的保尔缠绵病榻，依旧自强不息的身影……
“雨浓，别看了，去把地扫扫。”
一道声音把沉浸在书中世界的苏雨浓拉回现实，她恍惚地看向说话的人，愣神片刻：“二婶，这些是雨娟姐带人回来弄的，跟我没关系。”
她说着，不给冯玉梅反应的机会，合上书就回房，临走前还提醒道：“或者，喊小姑来干也行，她闲着也是闲着。”
“一家人，哪里分你呀我呀？雨浓还跟你雨娟姐计较这？”冯玉梅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亲兄弟，明算账。”苏雨浓不上她当，“二婶没听过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吗？”
“啥意思？”秦水莲拿着一个白萝卜也过来凑热闹。
“意思就是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团体才能良好运作。”
苏雨浓说完见二人还是懵懂的样子，才想起她们可能听不懂，又换种说法：“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事要做，如果不清楚安排好，就会互相混淆，做事效率低下。”
接着，苏雨浓又以苏家为例，讲家中每个人的责任和分工，冯玉梅一声不吭，秦水莲双眼放光，不由赞叹道：“哎呀，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懂得真多！”
秦水莲把脸色不好看的冯玉梅挤到一边，笑着和苏雨浓说：“以后你两个妹妹在家，你可多带带她们，跟你学学！”
苏雨浓无语地看着秦水莲，这是给她带高帽子，忽悠她去带娃当免费保姆呢？
看她脸嫩，好骗吗？这些满肚子小心思的成年人啊……
“三婶，想好好读书，就送去学校让老师教。”说着，拿过秦水莲手里的白萝卜走进灶房。
今天中午想吃凉拌萝卜丝了。
白萝卜洗净削皮，然后切成几近透明的薄片，再把薄片垒一起切丝，所有萝卜片切丝装入大海碗中。
放干辣椒粉、盐、味精、醋，用手搅拌捏匀，使调料和萝卜丝充分融合，视觉上萝卜丝体积缩小一半，碗底析出萝卜水分，看上去红彤彤的，再放置一段时间，让它更入味就行了。
这道凉拌萝卜丝是奶奶小时候经常做给她吃的，苏雨浓以前减肥或者嘴巴淡的时候，就做来吃。
她轻轻舔一口手指，味道有些欠缺，还差白糖，如果再加入几勺白糖，按照上述步骤来，放入冰箱冰镇几个小时。
那滋味简直绝了，酸辣可口，用来下饭也行，辣椒少放些，当零嘴儿也不错。
“哟，我们雨浓今天要做饭？”秦水莲好奇地围观，等尝试一口后，她很惊讶：“可以啊，这厨艺！你没下过厨，也能做这么好？”
苏雨浓的话依旧扎心：“多看看就会了。”
秦水莲&冯玉梅：“……”
“接下来的饭菜就拜托两位婶婶了。”苏雨浓端着萝卜丝，飘飘然出去了。
反正没有继续下厨的意思。
在现代，90和00后的女孩子认知有多清晰？所谓一次下厨，终身下厨，她又不是厨娘，这些人可不值得她洗手作羹汤。
中午吃饭的时候，苏雨娟拉着脸回来了，还狠狠给苏雨浓几个白眼，结果就是那碗被苏家人抢的凉拌萝卜丝，没她份儿。
苏国礼护食地说：“你瞪我姐，你不能吃我姐做的萝卜丝。”
苏雨娟气结，“真是小气鬼！”
“你大气，你大方，你把兔肉送去知青处！”苏国礼小嘴叭叭叭讽刺。
这回，苏家没人出来帮苏雨娟说话，自家人都不顾，忙着讨好外人，不说她就很好了。
苏雨娟自己都没吃到兔肉，还去哄宋致远半天，约他晚上小树林见，想给点“甜头”稳固感情。
自己运气这么好，事情一定会顺利的。
想到这儿，她看苏雨浓一眼，心里很不爽，读书？读什么书，早早嫁人生子才应该是堂妹的归宿。
苏雨娟暗暗想，堂妹今天不吃醋不闹腾，还说了那样的话，这是不是她吸引宋致远的新把戏？
如果是的话，那么她成功了。
宋致远反应那么大，除了在众人面前丢脸外，堂妹确确实实勾起宋致远的心绪和注意力。
他如此骄傲的人，怎么能容忍被曾经死缠烂打的人嫌弃呢？一旦有这样的心思，他的注意力不就重回堂妹身上了？
苏雨娟越想越觉得是那样，手指紧紧捏着筷子，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危机感，看苏雨浓的眼神充满戒备和警惕。
苏雨浓发现苏雨娟目光时不时瞅她几眼，眨眨眼说：“是不是很好看？看呆了？再看要收费的。”
苏家众人：“……”
“呸呸呸，小姑娘家家不嫌害臊，哪有这样夸自己的？”徐老太用筷子用力敲完，没好气道。
“开玩笑嘛，阿奶你看你，怎么当真了？还生气，生气对老年人身体不好啦。”苏雨浓不在意地打哈哈，分明没把徐老太的话当回事。
“啊呀啊呀，吃好啦！”苏雨浓连忙放下碗筷，在徐老太脸拉长，准备长篇大论批评打击教育时，溜了。
徐老太心里那口气不上不下，苏雨娟也一样，好气啊！
“妈，雨浓还小，别跟她计较哈。”姜秀娥出来打圆场，和风细雨地说：“回头我一定说说她，很不像话。”
“我也要说说我姐！”苏国礼跟着应和，还拉上冷脸的亲哥进苏雨浓房间去了。
而此时房内，姐弟三人或站或坐，吃黄刺泡儿和烤龙虾，苏国礼咽咽口水：“哥，快吃，今天我和姐弄的，特意给你带回来吃。”
看弟弟那馋样，苏国贤很无语地递过去一串烤龙虾尾，自己吃完剩下一串，眯着眼把刺泡儿往嘴里倒。
“哥，这个棉絮，谢谢。”苏雨浓拍拍一旁叠成长条的新棉被，笑眯眯地说。
苏国贤顿了顿，“说这干啥。”
“当然要谢谢大哥啦，要不是大哥，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上那么软的棉被呢。”
苏雨浓说完，发现苏国贤这个大哥没回话，但是耳朵红了。
“对了，大哥。”她心里偷笑，面上正经转移话题，指着角落里的竹篓，“这些牛肝菌是我和国礼今天放牛的时候采的，你看我把它削成片晒干，冬天拿去县城里卖，可以吗？”
“行，到时候你讲一声，我带你去县里逛逛。”苏国贤毫不犹豫地说道。
“耶，我也要去！”苏国礼连忙说，生怕哥哥姐姐把他给忘了。
“那必须的呀，这些菌子有国礼一份功劳，等卖钱了，姐姐分你。”苏雨浓笑着摸摸弟弟脑袋，“以后你去放牛，姐姐早上和你一起去采菌子，你看到能吃的菌子都可以采回来，晒干一样卖钱。”
“可不许蒙我！”
“嗯，不蒙你。”
苏国贤很快吃完了手里一包刺泡儿，沉默片刻对苏雨浓说：“喜欢进山找东西吃？”
“嗯！”苏雨浓点点头。
可她一个女孩子，不熟识山林，也不太敢往深处探索，容易迷路不说，还大概率有野兽。
她心里颇为遗憾，只能在外围转转。
“下次我们民兵连上山打野味，喊你一起。”苏国贤看着她说，想想又加一句，“但爬累了，不许哭。”
哭？真当她是小孩啊？苏雨浓哭笑不得。
姐弟三人叽叽咕咕说着话时，门被敲响了，“开门，是我。”
苏国礼贼头贼闹地把姜秀娥拉进房间，讨好地把剩余的两串烤虾尾和一包刺泡儿给她，“妈，你尝尝，我和姐的收获！”
苏雨浓也期待地看着她，姜秀娥眉头一愣，然后笑了，从来只有自己给三个崽子带吃的回来，今天第一次被自己的崽子带吃的投喂。
她吃着已经冷硬的虾尾，心里一时五味杂陈，第一次意识到孩子真的长大了，感叹：“可惜你们爸不在。”
“妈，这有什么？等过农闲了，咱们可以经常上山看爸爸，给他带吃的嘛。”苏雨浓安慰她，“以后我能赚钱了，你就让爸回家，我和大哥养你们。”
苏国贤也破天荒地点点头，没说话。
“这可是你们说的啊。”姜秀娥嗔他们一眼，笑着说。
“没错！我也要养爸妈，我也要赚钱！”苏国礼凑过来，非要跟着哥哥姐姐掺和一脚，仿佛被落下很吃亏似的。
“是是是，少不了你。”姜秀娥脸上的笑容撑开眼角的细纹，眼里蕴着温柔幸福的光芒。
姜秀娥以前总觉得苦日子没有头，肩上的担子经常压得让她喘不过气来，却又不得咬咬牙坚持下去。
小姑子的病一日不治疗，头顶上就有座大山压着她，永远看不完的病，总不够花的钱，以及亏待儿女良多。
可如今，她开始觉得日子有盼头了。
就在此时此刻，那种幸福的感觉那么真实，紧紧地环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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