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变成回忆

　　游刃翻了个身，背对着许谦，“睡吧。时间不早了，我还要上班呢。”
　　许谦愣了一下，自嘲地笑笑，“你先睡吧，我去客厅抽根烟。”
　　说着，许谦站起身，披了件外套出去了。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放弃过吧，只是现在回来了突然见着了，又觉得有些惦念放不下了吧。游刃听着门被带上的声音，眼泪“唰唰”地流下来，怎么止也止不住。心里翻来覆去的痛，就像是煎荷包蛋的时候，反面煎焦了不过瘾，还要把正面一起弄焦。心里痛不过瘾，还要我的五脏六腑我的四肢五官一起连着疼。这么痛着痛着也就睡过去了。
　　许谦抽着烟，被调成静音的手机放在旁边，来电不断地进来，全部是“莫小姐”三个字。即使这么多年，还是生分得不得了。其实没有希望你何必处处给人家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呢。许谦叹气，不能说没有忘记过你，游刃；只是觉得看到你的那一刻，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复苏了。一点点地开始迎向阳光，开始生长。
　　有人说，那种东西也许叫做思念，也许叫做爱恋。
　　许谦想起18岁生日那个晚上的天空，和现在一样，黑漆漆一片，看不到方向看不到光亮，找不到出口。
　　父亲说，如果连一个出口都不给自己，那不是太可悲了吗？
　　于是许谦在他25岁的时候，在一个什么也不是的日子，又看了一晚上的天空。
　　可是在天亮前，许谦眯着眼睛，看到了启明星。
　　许谦咧着嘴，笑了。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早晨吃早饭的时候游刃问道。
　　“怎么？”许谦眨了眨眼睛，“心疼了？”
　　游刃最是开不起玩笑，脸色发窘，皮肤泛红。“你看你眼睛红的，全是血丝，回去睡会吧。”
　　“你这不能借我睡会？恩？”许谦拿过面包就啃，大口地喝游刃热好的牛奶。
　　游刃几乎要受不了眼前的男人，内心翻动，恨不得提起他的领子朝着他大吼“你究竟回来干嘛！你要我说什么！说什么，‘我很想你’还是‘我没有忘记你’！啊？！”
　　假想结束，只能无奈朝着许谦说：“回去吧，家里人要着急的。”
　　“我没有家里人。”许谦小声嘀咕。
　　游刃看起来态度坚决，不论许谦后来说什么，全部都是置之不理，安心吃着自己的早饭。最后站起来说，“我要上班了，你怎样？”
　　“啊？”许谦从桌子上抬起头，“我也要去公司，顺便送送你好不好？”
　　一路无言。主要是游刃单方面拒绝交流，所以不论许谦多么努力话题多么有趣，游刃都是一副扑克脸。
　　最后到了公司，游刃开门，道了声谢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公司去了。
　　其实自己在生什么气游刃自己也不知道。气什么，气他当年一个人只身去了美国还是气这么多年毫无音讯。说到底气的也许只是他要结婚了。或者说是自己还恋着他的这份感情吧。不是对他生气，而是对自己啊。
　　下班好了吧。的时候许谦居然又来等游刃，公司的同事走来走去的都看见了。主管看着也愣了，以为是合作案出什么问题了。看到许谦搭着游刃的肩膀走过去，脑中一片空白。游刃这小子，藏的也太，太好了吧。
　　游刃早上把事情相通了，觉得也是不关许谦的事情，态度自然和善了不少。只是觉得，这样子的一个人人，可能会对自己带来无法承受的伤害，所以，离得越远越好啊。人，都是这样趋利避害的生物。这是本能。
　　游刃眯着眼睛，想起很久以前，生物老师对着课本叫嚣，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那个时候许谦还在呢。
　　“又要赖我的晚饭？”游刃开玩笑地问。
　　“不，”许谦帮游刃打开车门，“我想买点东西，这里也不熟，请你当导游啦。买完请你吃好的。”
　　游刃郁闷，“觉得我寒酸可以直说啊。”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许谦突然慌张，“我很喜欢你做得饭的。要不我们回家吃好了。”
　　游刃扭头不再理会许谦。
　　许谦心里暗自叹气，这么些年不见，这小孩怎么变得这么别扭了。
　　“小孩，你怎么见着我之后总是跟我怄气啊。”许谦上车后见游刃仍旧不理会自己，手上发动着车子，嘴上却问道。
　　游刃闻言，转过过来，眼睛瞪得跟铜锣似的，“你叫谁小孩吖！咱两可是同龄人！”
　　“你看你总这么别扭的个性，像不像个小孩儿。”
　　“你这是嫌弃我呢？”
　　刚说完游刃脸就红了，自己怎么说这种话啊。
　　“不敢不敢。”许谦看着游刃的表情，心里笑出了一片花海。“陪我买点过冬的衣服吧，冬天就要来了。”
　　游刃心里想，你一个豪门世家的公子爷，有必要自己出来买衣服吗，啊你，侮辱我智商呢你。看着窗外，想想自己刚刚的确别扭，别人什么都没说呢，你自己究竟生什么气呢啊你。哎。一碰上许谦这大脑就混乱得不像话。
　　许谦天生要求高，挑剔，好多名牌店都逛过去了，手上仍旧空空如也，一件也看不中。游刃却觉得许谦每次拿起的衣服都漂亮到没有话讲了，自己也一直在说“不错啊不错啊”，最后许谦却总是摇头。
　　游刃看中一件呢绒的大衣，黑色的，料子摸上去软软的，款式很简单，像长款的风衣，腰间的腰带增加了时尚感，游刃恋恋不舍地一直看着。虽然好看，可是价格也是自己负荷不起的。
　　许谦在一边试了一件黑色的夹绒风衣，转过头来看游刃想问意见的时候，就看到游刃一直看着那件衣服发呆，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许谦走过去，“喜欢就试试好了。”
　　游刃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看许谦，摇摇头说：“不要了，我买不起的。好几位数呢。”
　　许谦听着笑笑，低下头，在游刃耳边说：“试试又不要钱的，去吧。”
　　游刃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许谦以前是不是没有这么高啊。自己175公分，可是许谦还高出自己许多，差不多185的样子了。还在发愣的时候，许谦拿过大衣把游刃推进试衣间说，“赶紧去试，咱们还要回去吃饭呢。”
　　游刃被推着进去，一时也忘了体会这句话里无限的温暖。
　　游刃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许谦已经换回了原来的衣服，眯着眼睛面带笑容看着脸蛋红扑扑的游刃，说：“我们家刃刃的眼光真不错。”
　　游刃语塞，耳朵都红了。
　　“我看还是不太好，我还是换回来。”游刃心里发毛，这么贵好看也买不起啊。
　　再次出来的时候，许谦手里已经拎了两个大袋子了，脸上也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应该是挺满意的。营业员小姐的态度也够谦和，温柔地接过游刃手里的衣服，最后还附带了几声温柔的“谢谢，请下次光临。”
　　又帅气又有钱的主，谁不想多看几次。
　　“许谦…”到了停车场，游刃突然叫许谦的名字，“你今天还要去我家啊？”
　　虽然问出来很不礼貌，但是游刃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清楚。
　　“我不是不欢迎你去。你看你回国也有好多事情等着做，家里肯定还有人等你的。干嘛天天赖在我家呢？”游刃这次抬起头来，眼睛眨巴眨巴地问着许谦。
　　“我家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许谦笑着说，“难道你忍心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虽然工作也是要做得。”
　　“你…你不是还有未婚妻的。”游刃的脑袋又耷拉了下去。
　　许谦叹了口气。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没有这个事情。我们上车聊吧，我好累啊。”许谦撒娇道。
　　“哦，哦，好。”
　　许谦把袋子放在后座，转过身来看着游刃，眼睛乌黑却亮亮的，“游刃，如果这些年你都没忘记过我，就再给我次机会吧。”
　　“……”
　　“这么多年，说一直在想着你，你也不会相信的。但是第一刻见到你的时候，我想我的感情也许是复苏了。”
　　“我在美国也吃过苦，打过工，写论文写报告做调查，我身边没有再出现过你这样的人。能够像高中的时候那样，陪在我身边，为我打一盒饭，为我撑一把伞。”
　　只有一个处处麻烦我的女人。
　　当然这句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那些感情不能维持这么久吧。”游刃叹着气，声音低低的。
　　“可能我们都改变了，感情也会不一样，但是可以给我次机会重新来一次吗？”
　　“为什么呢？何必呢。”
　　“刃刃，那是我们未完成的爱情啊。”
　　游刃转过头，看着许谦。只要这个人说说软话，把情话说得动听点，就算不是真的，就算大脑理智统统在告诉自己“不要爱了不要爱了”，心里的触动却是极大的。
　　一阵微风，扰了一池湖水。
　　“那你自己努力。”游刃觉得自己已是做了极大让步的，以后也许会懊恼，但是先下这颗心算是好过了。
　　“是吗？”许谦的表情有点缓和，“那我们回去吃饭吧。我好饿好饿啊。”
　　“等等，许谦。”游刃突然想起什么，拉着许谦的袖子。
　　“怎么了？”许谦停下发动车子的手。
　　“我家今天没有菜。”
　　许谦嘴角抽动，额上三条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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