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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身五百年
苏钰靠在床前，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窗外明月皎皎，漏过窗子留下一地银霜，某人的嘴又闲不住了。
“你说你整日板着个脸，好似谁欠你了八百两一样，不无聊吗？”
“哎……”苏钰用手肘戳了戳沈长栖，后者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你理理我嘛，这天色还早，你现在就睡多无趣啊，生前何必多睡，死后自会长眠。要不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你猜我为什么被司缨追杀？”
“你猜猜嘛。”
沈长栖实在受不了他，启唇道：“你偷了南王府的东西。”
苏钰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沈长栖心道，废话，司缨是南王府的人，惊动了司缨自然是和南王府有关。
苏钰自顾自接着道：“但九龙杯真的不是我偷的，谁知道哪个王八犊子偷了九龙杯嫁祸给我，据说现场有我的白屠刀……”他摸着下巴，忍不住思索。
“那刀就是最普通的大刀，随便一个店都有的卖。我就是随手起了个名，他们还真当成宝贝了。”
他一摊手表示很无奈。
早知道那把白屠刀那么有名，他就找个当铺卖了，然后再把一把普通的刀，再刻上“白屠”二字，周此循环，岂非发家致富……
“况且那把刀早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居然因此来冤枉小爷，我堂堂大盗苏钰岂是这种不知深浅的人，小小九龙杯小爷还看不上。”
沈长栖闭着眼睛暗暗答了一声是，苏钰就是这种人，不仅不知深浅，而且死皮赖脸。
屋内檀香袅袅，白烟轻细，闻的人心旷神怡。
“沈长栖，你知道一炷香要烧多久吗？”
若是不理他，不知还要吵闹多久。
沈长栖抬了抬眼皮道：“一炷香的时间。”
“答对啦，哈哈哈。”苏钰捧腹大笑，看得沈长栖更加无语。
苏钰见他没反应，“要不我再给你讲讲我在漉雪岛大战漉雪八怪的故事？那场大战可激烈了。”
“话说他们漉雪八怪，一个两头两臂两腿，一个白发瞎眼，一个雌雄莫辨，一个骑着王八……当时我一拳两个，一刀可破万敌，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沈长栖翻了个白眼暗道我看你像个王八。
他还在喋喋不休讲着，一扭头沈长栖双眼紧闭，竟半点想听的心思都没有，顿时便不开心了，忍不住吐槽道：“你不当个哑巴真可惜浪费你这天赋了。”
沈长栖不知从哪里抓来一个帕子塞成一团堵住耳朵，苏钰见状顿时感觉自己收到了奇耻大辱，这世上居然有如此无聊的人。
而沈长栖也很想翻白眼，这世上竟有如此聒噪之人。
“你能不能……”
苏钰话音未落，沈长栖便打断道：“你能不能闭嘴。”
苏钰顿时不乐意了，“这天色多早呢，要不然我跟你说说来无影去无影天上地上绝无仅有苏大侠的故事……”
沈长栖觉得自己如果会武功，此时定然会封了自己听力，省得听得这些废话连篇。
……
微风轻轻，外头月亮正亮，蛙声一片，屋内漆黑，夜半时分，突然传来些许动静，叮叮当当好似是踢翻了什么东西。
门吱呀一声响了，一白衣男子从里走出，那人上身衣衫只有半截，露着腰身，被风一吹打了个哆嗦瑟缩一下，四下看看朝某处飞奔而去，脚步匆匆。
没过一会儿又回来了，神色坦然，脚步缓缓。
屋内月色透过镂空窗子照亮一方小地，苏钰打了个哈欠，余光处瞥到了一抹漂亮的花色，视线挪过去，顿时感叹一声好漂亮的瓶子。
多年的老毛病又犯了，以他的眼光看，此物绝对价值不菲。
脚步轻轻挪动，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瓶子，透着月色细细端详，时而皱眉时而咂舌。
真是好东西啊，这得是几百年的古董吧。
预估价至少得有三万两，要是能带走……
“你在干什么？”
“卧槽”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手一抖，瓶子脱落而下，啪地一声清脆响动，三万两应声碎裂。
“沈长栖！”
眼看着这大好的瓶子碎成渣渣，他的心也几乎碎成了渣渣，如此好的古董瓶子，可是三万两啊。
沈长栖低眸看了一眼瓶子，默默道：“三万两。”
苏钰正沉浸在心疼中，随口道：“对啊，三万两。”
话刚出口便觉得不太对，一抬头果然沈长栖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熠熠生辉，闪烁着不知名的光，你说说他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一肚子坏水。
真是那玉瓶里装鹤顶红，看着挺好看其实挺要命。
“你、不会是……打算、让我……赔、吧……”
苏钰结结巴巴地问出声来。
果然沈长栖在他的静静注视下点了点头。
“我去你大爷的……沈长栖！”
沈长栖却轻挑眉头，唇角似是不经意间弯起，一瞬即逝。
“你欠我三万两，山庄最厉害的家仆月例5两银子，一年60两，500年便是三万两，所以你只要打500年的工便能还上。”
一连串的数字听得苏钰一个头两个大，下巴都惊到了地上。
本以为苏钰要继续狡辩，沈长栖正要说些什么，突然肩膀被他拍了一下，却见苏钰语重心长道：“沈长栖，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嗯？”沈长栖不明所以，被他这一举动搞蒙了。
苏钰接着道：“你是第一个觉得我能活五百年的人。”
沈长栖：“……”
“你看要不你报三百万两的高价，这样我会觉得我还能再活五万年，我能成神成仙……传出去我苏钰能欠三百万两的外债也算是个人物了。”
“南王府万金要我狗命，明月山庄三百万两要我卖身打工，想想便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也值了。”
沈长栖：“……”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沈长栖转身走进书案前，重新点燃油灯，袖子卷起，提笔沾墨，灯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映在窗上。
苏钰见他写的认真便挪到他身边看他写写画画，他皱着眉看了半天，终于沈长栖写完了。
“你写的什么？”
大字不识几个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花来，只能朝沈长栖问道。
沈长栖白了他一眼，薄唇轻启，“卖身契”。
三个字刚出来，苏钰便倒吸一口气，破口大骂道：“你大爷的，沈长栖，你还真是个狗，说你狗都冤枉狗了。”
沈长栖道：“你砸碎的是三万两。赔钱和卖身，你选。”
苏钰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他怎么都没想到，不过是夜半如厕，回来时瞧了个花瓶，又手痒摸了摸，便摊上这巨债，要怪就怪自己手贱，非要去碰沈长栖这个狗东西的花瓶。
他扯了扯嘴角，脚步开始往后退，如果现在就跑，以他的轻功应该能逃出明月山庄，从此天高海阔任他飞，即便日后再碰上他咬死不认，沈长栖也没有证据。
沈长栖却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淡淡道：“司缨应该还在外面。”
话音刚落，便见苏钰大拇指沾了墨，啪地一下按在了卖身契上，动作极为潇洒利落，从此明月山庄是他家，高墙深院飞不出。
卖身五百年总比进南王府强！
苏钰愤愤不平地瞧着沈长栖，饱含幽怨，手上的墨痕还未干，留着黑印，他就不该来明月山庄这鬼地方。
沈长栖唇角微微扬起，满意地端详着卖身契上的拇指印，轻轻将纸叠了起来，放进了怀中，转身就要走，脚步轻快。
苏钰见他如此更加不爽，嘴角抽了抽，一把抓住了他。
那黑色的拇指印在灯火下格外刺眼，更别提苏钰他还摸了两把。黑印扩散愈加明显。
“苏、钰！”沈长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
苏钰挑了挑眉毛，“没别的事，就是叫叫你。”
说着双手交叠垫在脑后，哼着小曲儿悠然自得地朝床前而去，心情大好，全然忘了自己刚签了500年的卖身契。
沈长栖脸色铁青，双拳紧攥，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苏钰坐在床边挑衅般朝沈长栖笑笑，骚里骚气般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指尖朝灯火处随手一弹，房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中，窗外的月光皎皎，倒映着沈长栖漆黑的脸。
苏钰正要重新躺好时，突然脸色一变，眉头微蹙。
他压低嗓音小声道：“沈长栖，快过来。”
沈长栖见他突然如此正经，眉头微皱，半信半疑朝里走去，脚步缓慢，看得苏钰直捉急，好不容易走近些，苏钰一把抓住他，那黑乎乎的手指看得沈长栖头皮发麻，更别提那双手还捂着他的嘴巴。
苏钰将沈长栖塞进衣柜内，自己也躲了进去，狭小的空间迫使二人不得不紧靠在一起。
床幔放了下来，随风清扬，屋内再次陷入死一般地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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