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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生来为君容
外面的小侍监落了锁,留在耳房上夜,屋里小楼接过四爷的外套放在一边叠好,小玫端来铜盆伺候洗漱,一个个匆匆忙忙的都低着头噤若寒蝉。我去了外衣,摘了大剌翅,立在他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挥手,然后所有人都弯着腰退了出去。
两个人的卧房分外压抑。他转过身,我忽然手足无措起来,也不知别的妻妾是怎么伺候的。烛火仿佛被这凝滞的气氛感染,昏黄的火焰拉得很长,微微摇晃着,他走到我眼前,黑黑的影子兜头笼罩着我,我慌乱得低头盯着脚尖。
“那个……徐翎之同我……”他不肯说话,我只好率先开口。
“提他做什么。宽衣。”
我狠狠一个激灵,见实在无处推脱,只好略微抬起眼看了看领口的位置,伸手去解第一个盘口。只是那扣子缝得巧妙,环很小,疙瘩很大,我又不好意思抬头看,怎么扯都扯不开,一时心急不慎用力过了,将他拽得向前一个踉跄。
“扣子都不会解!”四爷一脸的官司,伸手包住我的拳头,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哆嗦什么,看你手凉的。”
我缩着脖子不敢跟他对视,又不想落了下风,强行辩解:“我探不上,你坐下!”
他没奈何地瞥了我一眼,大摇大摆地坐到床上。我原地不动,他也不说话,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后来我实在被盯得受不了,只好走过去,两只眼珠子紧紧盯着那只扣子不敢乱看。越往下解,扣子的位置就越低,我蹲着身弯着腰,小腿困得要命,他抬起左手搂上我的腰,一用力将我抱在腿上,亲昵地凑过来,伸手将我一绺碎发捋在耳后,笑吟吟地看我。这世上任何的形容词都无法表达此刻我心中的窘迫,羞赧与忐忑,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垂着脖子不停地往后缩,但是此刻,这怀抱已经成为桎梏,将我牢牢囚住,无法逃脱。
“想往哪跑?”他乐不可支地拨开我抵在他胸前的双手,强行把我搂紧,这一勒不要紧,我立马出气多进气少,眼前一片黑。“别动!为夫为你宽衣。”他一只手就能挑开我的扣子,拆下我的发髻,他的目光过于灼热,令我不得不将下巴依在他肩膀,以此躲避那辣人的视线。
“红豆,”他摩挲着我的发:“今日没有不方便伺候了?”
我瞬间脸烫的像煮熟的虾子,一头埋进他的肩窝不敢再说话。
再次醒转,入目处是百子千孙锦被上针脚严密的花纹。我转转眼珠子,发现脑袋下横亘着四爷的胳膊,急忙抬起身,又见他阖目睡得安稳。我悄悄凑过去细看那眉眼,剑眉高鼻,端的是英气逼人,越看越觉爱慕难舍,心醉沉沦。
自今日起,这一生都无可避免地烙上了这个男人的印记,此生荣辱哀乐都要仰仗他,我的丈夫。不论往后我二人将如何收场,是白头偕老抑或同居离心,我只知晓此刻我不后悔。
绚烂也许一时,平淡走完一世,是我选择你这样的男子。
看他睡得沉,我偷偷凑上去将嘴巴印到他长着青青胡茬的下巴上,感受那密密的微痒,直痒到人心底。“在做什么,”他下巴忽然一动,猛地把我扎进怀里。我抬头看着他睁得圆溜溜的眼睛怒从心来,他装睡!好不容易偷亲一口,还被逮个正着!
“宝贝儿,疼坏了吧?”他暧昧地伸手下去揉着我的腰,初醒的嗓音低沉沉的,震得我耳朵嗡嗡响:“哎,怎么转过去了,回来!让为夫好好看看。怎么了这是?昨儿不是好好的?”
正当我二人妖精打架打得欢腾,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公鸭嗓:“爷,时辰到了!”
我一听这动静,实实在在骇了一跳,钻进被窝不敢再动,四爷把我搂紧头往外一扭,扬声吼道:“吵吵什么!出去!”
秦全想必从未见四爷如此大声叱责,顿时就噤声不敢二话。
“诶诶,你不走吗?”我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四爷去朝会就相当于上班,除非告病,平白是不能不去的。
“不想让我多陪你?”他笑笑:“今儿休沐。跟福晋说好了,每月初六过来,正好初七休沐。”
我瞬间惊得从被窝里钻出来:“啊?!一个月就来一天?”比大姨妈还少啊!他把我的下巴按回去:“兄弟们都是这样轮的,咱这也不好逾矩。初一和十五是肯定要到福晋处的,初七休沐,所以就把初六排到你这,还不是怕早起吵你?”
“那……那若是我想你了,想见你怎么办?”我顾不得羞赧,破口而出问道。他一听就乐不可支地刮我鼻子:“羞不羞,恩?谁家新媳妇像你这般什么都敢说!”
我挡着他在我脸上乱戳的手指恼羞成怒:“你得意什么!哪个要想你!你快走!下个月下下个月都不许来!走走走!”他被我推搡的眼看就到摔下炕沿,急忙死死连着被子搂住我:“娘子息怒,娘子怎这般凶悍,难道对为夫昨日的服侍不满意?哎哎轻点别掐了娘子轻点轻点轻点!”
他陪我吃过饭就到前院处理公务了,我身上不爽利,使人去福晋那里告了病,沐浴过在绣榻上眯了半响。深秋的天一日比一日短,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昏黄了,仍然感觉恹恹的,没什么精神,饭也不想吃。初醒总觉得微冷,我随手捡了一件小褂披了,抱着腿倦倦地看自己的屋子。小窗外面就临了府上的园子,楼阁玲珑,锦绣成堆,一派北国秋景。室内焚着松香,九华帐,云母屏,窗下一溜妆台小柜,正中架着一面菱花镜,上次受了板子赏下来的漆匣依次摆放,一副贵妇闺房的奢华情调。我坐起身子探身过去拉开第一个抽屉,里面齐齐码着各样的小瓷瓶,光看这些瓶子就觉得精致,那句买椟还珠实在不难理解。来到了这里,我长大了,还嫁人了,进过皇宫,还去了西北上了战场;他打过我,我恨过他,可最后我还是跟了他。当了妾,不是没有抗拒抵触,我自问不是一个情痴,厌恶情话与痴缠,杀伐决断,说一不二。但如今我不得不承认,沉迷于一个人太可怕。并非我不愿走出迷堆,只是这一次,这一次是自己而不是谁。
这一次我执着面对,任性地沉醉,我并不在乎,这是错还是对。就算是深陷,我不顾一切,就算是执迷,我也执迷不悔。
不过几日,整个王府都晓得四爷对我是不一样的。当晚的事情下人们虽不敢明说,却也一个个绿着眼睛看热闹,谁知事情一闹,四爷不但不罚,还当夜就宿在这里,第二日也不见发作,那些幕后黑手想必也跌破眼镜。但我心里清楚,这次实在是命大,四爷一直都怕我委屈,我不点头他就不肯要我,若是这之前我就是四爷的人,那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我和翎之的事本来就不是秘密,在江南的时候因惠妃的公主闹得很厉害,四爷又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若是他起了疑心,我这辈子可能再难惹他垂爱。操持这件事的黑手,其用心狠毒可见一斑,这次失算不代表没有下次,我必须查明真相,才可安寝。
抽了个空当,我寻去了府上的后门。每日外出的采买就是从这里进出,那封冒充翎之的手信也是从这里递入的。等了有半盏茶的时间,门外幺幺喝喝地响起来,三四个小厮拉着车进了门。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日传信的人,上去叫住了他。这小厮其貌不扬,十八九二十岁的样子,一双小眼睛上下逡巡,认出我后大吃一惊,急忙拉着众人跪倒。我仍不习惯别人跪我,侧身让过:“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只是想知道当时的一些细节。借一步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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