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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日子，我已与院里的下人们打成一片，大家都不再有当初的敌意，有的甚至对我抱以同情。

　　从众人零零碎碎的口中，我大概知道了这个端红豆的生世。我现在14岁，是旗人，镶白旗，四爷的包衣奴才。所谓包衣，就是说一个家族的每个人，从生到死，都靠四爷生活，也无条件服从四爷。我原是四爷书房伺候笔墨的，几年前冒死为四爷挡过一剑，从此晋升为侍妾，只是年纪太小，未行周公之礼。

　　可后来，这个李福晋，当时还是个普通丫头，她的老爸很久前在西北战场为国捐躯，而且还救了老康一命。去年的年宴上老康见李氏长大，便作主给四爷纳做侧福晋。四爷是个贝勒，按律只能有一个侧福晋，所以红豆的侧福晋之梦就泡汤了，那一剑也算白挡了。

　　我本看不起这样爱慕虚荣的女子，可听人说就在李福晋嫁过来的那天，这女的居然穿着丧服跑到前堂跳舞，还唱了个白头吟。这个诗我记不太清，可那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还是知道的，她居然和四爷讲“一心”，讲“白首”，真的好天真。不过，我对“她”已经彻底打消掉以往的偏见，我决定，要好好替她出这口恶气。哼！四爷再“爷”也还是个男人，我就不信搞不定他。

　　自从我在马桶上做了手脚，气得四爷拂袖而去，之后的一个月四爷就没有出现在李氏院内。我原来只是一时气起，却未想到这样的事竟令李氏这般难于启齿，我也乐得全身而退。事后，我特意打听了那个替我背黑锅的小太监，叫小锁子。小锁子不是李福晋院里的奴才，李氏也不好越权处罚，更没脸禀告正福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这让我狠狠松了口气，心中的罪恶感少去很多。

　　只是，据说李氏跑去吩咐管家，把小锁子上月的月例全扣了。府内的下人虽说都是吃住在府里，可谁都有父母亲人要养，月例尽管不多，至少能糊口。这样一来，小锁子和他家人必定会过得辛苦。李氏睚眦必报我早已领略，关键是那个高管家整天跟着四爷，肯定是请示过四爷才敢苛扣下人的月份。而四爷居然在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答应了李氏的要求，实在叫人心寒。

　　我把自己一半积蓄包起来，准备冒雪送去给小锁子。已经走出内府，忽然想起以四爷的心智，怎会看不出小锁子的冤情?扣下月例，无非是等人送钱接济自投罗网。这样一想，我脚下一旋，转身离开。

　　既然报不了恩，那就报仇好了。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宫里大宴。看看日头，也快到点了。我回到自己的屋子，蒙着被子装睡，听到同屋的几个宫女骂了声“这头猪”就推门出去。主子不在，今晚下人们可自由了。我竖耳倾听，终于等到侧福晋打扮停当出了门。

　　我急忙爬起来，看着李氏出了院门，蹑手蹑脚走到墙边的杏树下。高高的枝干探出墙外，上面积着厚厚的积雪。今天天气还挺暖和，积雪呈冰水混合物状态。我心里默数三、二、一！抬脚狠狠地踹上了树干。

　　只听墙外“啊！”的一声，李侧福晋杀猪般的嘶喊传来。我忍着笑狂奔回屋，爬上床打呼噜。

　　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默了半晌，又走了。

　　李福晋精心打扮的装容就这样毁了，她自然不敢顶着落汤鸡一般的脑袋进宫赴宴，只能谎报身体不适，躲在屋里发脾气。我心里暗爽：哼！让你欺负小锁子！

　　自己也是下人出身，充其量也就是皇族笼络人心的政治筹码，还真把自个儿当个天大的人物，连福晋都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她还要计较，真个叫人讨厌！我虽不是爱闹事的主，可最见不得有人仗着身份欺压下人，何况这女人就爱给我穿小鞋，我要是不坚决反击，她还真当我是个软柿子了！

　　自从来到这个院，我就一刻也没消停过，不停地和李福晋过招，机关算尽，生怕踏错一步，从此万劫不复。每天都很小心地做事，遇上谁都不敢轻易信任，这样的生活，实在是让我疲于应付。罢了，不管处境是如何困顿难行，日子还是要过的，我只有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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