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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怀碧的身子已经有些显形了,一天只在府里静养。我却记得以前的一些现代知识,要她没事时便走动走动;她虽是听了太医的话不肯多动,却也算知道我是为了她好,每天都用三刻和我出去散散步。
数天之后,她自觉精神稍好了些。
一天傍晚,我们在贝子府的花园里溜达,忽然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匆忙跑过来,差点撞在怀碧身上。他还要跑,我伸手抓住了他,怀碧却说道:“让他走吧。”那孩子回了头,惭笑道:“对不起,大福晋。”
我看怀碧的脸色暗了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这孩子是十四阿哥的庶子弘春,是侧福晋所出。怀碧一心一意喜欢十四阿哥,自然不喜欢那对母子。这件事怀碧没说什么,思妍却向十四阿哥和盘托出了;我不知道十四阿哥是怎么处理的,但我们以后的散步都没有任何人惊扰。
半月之后的一天,怀碧觉得夜里难以成眠。我虽有些宁香带在身上,但我记得宁香里面微含了麝香的成分,不能给孕妇使用,容易流产;因此我正在伤脑筋,不知该用些什么样的香料安神养气。
最终我把一小半天曼竹和金秋魁混在了一起,在花园里的常春亭里点燃了,想要试试效果如何。事实证明,效果还不错——我闻着这清新的香气,自己也有些昏昏欲睡了。在睡着之前,我把香炉灭了,然后倚在亭栏上闭上了眼睛。
我在一片迷雾里行走,身边不停地有人走过,飞灵、明飞、怀碧、思远、十三阿哥……我只是张不开口,无法叫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急得直冒汗……后来终于有个人在我身边停下,却是春围那天拿着弯弓冷笑的太子!我想走,却一步也挪不动,眼见着那只弓慢慢抬起射向了我……
一双手把我摇醒,我睁眼一看,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十四阿哥。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那只是我的一个梦境,擦了擦头上汗水,勉强笑道:“什么?”
“什么什么?”他反问:“你在做噩梦?”
我意识到自己还坐在亭栏上,就轻轻一跳下来。
这时,我看见他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相对熟悉的八阿哥,另一个却是个目光坦率、嘴角还有些笑容的陌生人。第一瞬间的错愕过后,我意识到这个人在四十七年的党争之中为了剪除太子羽翼对十三阿哥做了什么,更意识到他现在还没有料到其实四阿哥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我福了福身,笑道:“原来是各位阿哥,佩兰真是太失礼了。”
八阿哥还是一副温雅之姿笑道:“姑娘多虑了,十弟你说呢?”
十阿哥笑道:“八哥说的是。我们怎么会与女子斤斤计较。”
十四阿哥道:“两位哥哥请。”他带了两个阿哥一起往前走,我福身送过,抬起眼时,正好碰见八阿哥回望的眼神。那眼神十分复杂,里面蕴含了多多少少的疑惑、探寻和……微弱的期望,也许不是。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我听怀碧说起律和的青梅竹马志泽在十四阿哥麾下效力,这才想起来原因。听说八阿哥去香山寺找过行辕大师,但行辕对他并没几分善意,只是冷冷相对而已;我在几年前凭清史救了律绵一命,这又给我种下了祸患。
一天上午,我和怀碧在花园里散步,在一条小径上迎面碰见了八阿哥。我几乎一看见他就猜出了他的来意,想让怀碧陪着我避开他;怀碧却不解我的意思,笑着搭了两句话就搀着思妍的手离开了,对我暗中求援的眼色视而不见。我面上淡笑,心里却气得直堵着。
“佩兰姑娘,我听说你是香山红叶寺行辕大师的入室弟子?”他淡笑道。
“奴婢不敢,”我微微一笑,“只是去上香时见过几次。”
“姑娘必定知道大师是个料事如神的高僧,”他说道。
料事如神?我一听之下,差点喷笑出声来,连忙暗暗狠掐了自己两下,绷了脸道:“据说是如此。大师曾预言我两岁时遭一大劫,果然应验了;其他的,奴婢不敢说准不准。”
“律绵姑娘的事情,你事先知道?”他再不拐弯抹角,问道。
我略一思索,笑道:“是,我确实知晓。”
他看着我,我又说:“我在入宫前曾与行辕大师谈过一次,他料到皇室有此一劫。”
八阿哥笑道:“姑娘只把事情都推在大师身上。”
“不是推在他身上,”我平静回答,“佩兰只是在说事实。”
他又看了我一眼,看似温和无害的眼光却几乎要把我看透。
我淡淡回笑,但愿没流露出分毫怨恨和遮掩的痕迹。
我们又默默地走了一段,我说道:“八爷,我该回去看看福晋了。”
八阿哥微微点头:“好,去吧。”
我回到内室,怀碧便笑笑问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忍住不快,笑道:“什么早,已经不早了。你没见太阳都偏西了吗?”
怀碧遣退了众人,对我说:“姐姐,我也是为你好。你在宫里呆的时间太久,耽误了自己可怎么好?十三阿哥被囚,你将来要怎么办?”
我憋住一口气:“怀碧,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能应付。”
怀碧一笑:“姐姐,我知道你能应付得来。不过姐姐不妨想想,八阿哥先前极受皇上宠爱,就算年前受了一劫,现在也照旧得皇上喜爱,朝中一呼百应;四爷虽是新封了亲王,日子还短……”
我打断了她的话:“怀碧,你不明白,别再说了。”
怀碧脸色一变,不再言语。我意识到我说得太重了,连忙笑道:“我又不是为了四爷。你知道的,那年和宁格格去蒙古,我不是也想跟着去?四爷当时可在呢。”
怀碧道:“这却怪了。”
我轻叹一声:“怀碧,你现在只要养好身子,别的……等以后再说吧。”
怀碧似乎还要说话,玉凝却在门外说道:“福晋。”
怀碧叫了玉凝进来,问道:“什么事?”
玉凝看着我,笑道:“没事,只是陈思远来了。”
怀碧看了看我,叹气说:“姐姐去瞧瞧吧。”
我们出了屋子,又走了很远,才看到外院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那里。
那个影子慢慢转过身来,多年不见的陈思远向我们走来。我几乎认不出他了,玉凝笑道:“不是经常想着么?还不过来!”
他走到我们面前,我有些尴尬,他则面无喜色:“大小姐。”
我觉得他变了,却说不出具体改变在哪里。
“我让玉凝先叫你出来,”他说,“大小姐,你……”
我从他的脸色看出事态很严重,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人……没了,”他说着,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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