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孤瑛慧黛

　　黛玉笑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春纤笑道：“也没什么急事，就是有位张嬷嬷给紫鹃姐姐送了盆菊花来，我和雪雁姐姐都瞧着花色新颖，但却不知品名，正着急让姑娘解惑呢，可巧姑娘就来了。”

　　黛玉一听，这才转头细瞧那盆菊花，见它花盘颇大，颜色也不是寻常的黄、紫、白、红，而是黑里透红，花色如墨，且花瓣薄如蝉翼十分特别。遂惊讶道：“这个莫非就是墨菊？我也是初次见呢！”

　　边说边来到近前再次细细端详，竟是越看越爱，忙问紫鹃：“这位张嬷嬷是哪个，居然能找到这么美的花儿送给你？”

　　紫鹃忙给她使个眼色，笑道：“就是侧门上的那个张嬷嬷，姑娘也曾见过的。”

　　“哦——”黛玉这才想起来，忙道，“既然人家舍得送咱们这么一盆花，咱们也得包二两银子送过去，免得让人家笑话咱们小气。”说着，便支使紫鹃去包银子。

　　这时，雪雁又从屋内拿出一个小巧的风筝来，笑道：“那位嬷嬷还带了这个来，本来要亲手送给紫鹃姐姐的，横竖等你不到，我就打发她去了。”说着，把风筝递了过来。

　　紫鹃慌忙接在手里，悄悄看了黛玉一眼。黛玉摇摇头，一时也没搞明白这个风筝是什么意思，只得寻了个借口把雪雁和春纤都打发走了，两人这才拿着风筝进了屋，认认真真地研究起来。

　　风筝不过巴掌大小，一个蝴蝶展翅的造型，算不上多有创意，妙在精巧可爱。黛玉翻来覆去查看了一遍，很快便找到玄机，从蝴蝶尾部扣出塞子，抽出了一个姆指长的纸卷。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①——纸卷上仅用蝇头小楷写了前人的这两句诗。

　　黛玉看完，心中长舒一口气。——看来拜托他的事，成了！

　　紫鹃凑过来，问：“上面写的什么？”

　　黛玉没回答，只吩咐道：“把我新近看的那本书拿过来。”

　　紫鹃不明所以，只得回身把书找来递给了黛玉。黛玉随意翻到一页，又把这张字卷展开，把上面的字迹认真比对了一番，方笑道：“是同一个人，无疑了！”

　　紫鹃这才明白过来，笑道：“没看出来，这位爷还是个细心的。”

　　黛玉默默把书合上，又让紫鹃把纸卷烧了，这才不安道：“你说，他每日去东市摆书摊，在钱财上又工于算计，官场上也能活动自如，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紫鹃想了想道：“看其穿戴及举止行事，家中教养应很不错，想来不是富商之子，就是官家子弟。这闹市摆摊也就是图一乐子，打发打发无聊的时光罢了。姑娘觉得呢？”

　　“大约是吧，”黛玉点头道，“不管他是哪种身份，只要把这事儿办成，咱们就得谢他。可拿什么谢他呢？银子他定不稀罕，可除了银子，咱们又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紫鹃笑道：“这事儿是他欠姑娘的恩情才帮的，姑娘忘了？”

　　黛玉尴尬道：“话虽如此，可咱们那所谓的恩情到底牵强，怎能与这次事件相提并论，所以还是得谢一谢比较妥当。”

　　“那送什么好呢？”紫鹃也犯了难，“要不把姑娘珍藏的那些个宝贝挑一样不太喜欢的送给他？”

　　一听要送自个儿的珍藏品，黛玉顿觉肉疼，可思来想去又觉得除了这个也别无选择，只得让紫鹃拿了钥匙，两人来到小库房开始挑拣起来。

　　这间小库房全是黛玉的私藏品，当然，大多是打家中带过来的。尤其父亲病逝后，他收集了半辈子的名贵字画也被她运了过来，以防遗失。没想到自个儿还没捂热乎呢就要送出来，倍感惋惜。

　　卷轴被紫鹃小心翼翼地一一打开，黛玉用手轻拂过后，拿起这个又放下那个，觉得哪个都不舍得，最后挑来挑去只得咬牙选中了一幅马远的《独钓寒江雪》。

　　这是父亲当年最喜欢的一幅画，天地空茫茫一片，唯有一人，一船，一蓑衣而已。所谓孤独的最高境界，就是如此罢。

　　她也不知为何，觉得朱瑛应是喜欢这幅画的。不是觉得他狐独，而是觉得他能体会这种孤独。

　　这边刚刚选完，湘云的声音便唧唧呱呱地从前院传来。黛玉和紫鹃忙走回来，果见湘云站在廊下滴水处用帕子扇风，这刚刚入冬的清凉天儿里，她居然热出一身薄汗。

　　湘云因没有第一时间见着黛玉正在气恼，猛一抬头见她回来后，方埋怨道：“你跑哪里躲清净去了，知道我来也不出来迎迎！”

　　黛玉撇一下嘴，伸手在她肉嘟嘟的腮上捏了一把，揶揄道：“你算哪山上的猴子，也值当得我去迎？”

　　湘云咬牙切齿地伸出手要捏回来，被黛玉一下躲开了。紫鹃适时地伸手抱住湘云讨好道：“好姑娘，你就饶了我家姑娘吧，我给你沏上好的茶叶。”

　　“哼，谁稀罕你家的茶叶，”湘云气呼呼道，“你主子欺负我，你也来欺负我，今儿我非拧回来不可。”说完，到底追上黛玉胡乱在她脸上呼噜了一把。黛玉不甘心又要抓回来，两人又打闹在了一起。

　　紫鹃看着这打打闹闹全然没有千金小姐做派的两人，啧啧嘴，感慨道：“都是老大不小的人，怎么个个儿都跟长不大的孩子一般，这要是让老太太屋里的客人看见，岂不笑话死你们？”

　　一句话提醒了两人，不约而同地住了手，互相看看对方狼狈的样子，捧腹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两人坐到梳妆台前重新梳头，黛玉这才问：“今儿这顿席，吃得可好？”

　　湘云一脸不耐烦地撇嘴：“好什么，那帮官太太们挨个拉了你的手问东问西，还一个劲儿地上下打量，跟挑牲口似的，好没意思！”

　　黛玉被她逗得笑个不住。湘云又补充道：“说起来你不信，宝姐姐和三姐姐她们可真能装，个个笑不露齿的耐性够好。还有那些太太们带过来的姑娘们，也是个个端庄娴静一派正经模样，我越瞧越觉得不齿，索性找了个借口溜出来瞧你了。”

　　黛玉打趣道：“多谢你还想着我，只是若因此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回头你可别后悔！”

　　“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湘云纳闷道，“难不成还要拉郎配不成？”

　　这句话一旦出口，湘云自个儿倒先愣了愣，这才想起她初进门时，的确有好几个年轻小爷正跟众人一一见礼。只是她来得匆忙，也没顾上多瞧几眼就散了，如今黛玉这一提，她竟顿悟了。

　　黛玉瞧其神情就知道她应该开窍了，也不点破，只笑着抿嘴磕了一个瓜子儿，随即吐出了一个张着口的瓜子皮儿。

　　因为白天应酬了一天，所以贾母身心俱疲，晚饭便吩咐送到各自房中自行解决了。

　　湘云仍旧和黛玉一处，早早用罢晚饭，两人便坐在灯下下棋。谁知才开了一局，宝玉就一脸阴沉地不请自来了。

　　这是自打黛玉跟他说过那番疏远的话后，他第一次上门。

　　湘云是个没心没肺的，一见他进来，就玩笑道：“怎么，今儿那么多个姐姐妹妹的，还没玩够，又跑来聒噪我们做什么？”

　　宝玉没答腔，只把头转向黛玉问：“妹妹能否借一步说话？”

　　黛玉在心底叹一口气，故作糊涂道：“云儿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只管说就行。”

　　“林妹妹！”宝玉一脸哀怨地看看黛玉，见她仍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只得转头对尚没回过味来的湘云道，“云妹妹能否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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