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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薪休假
蒲歆曼收到邮件时笑容一瞬定格在嘴角,关正兰以为是网不好卡了,轻声唤着屏幕那端的人,只见她愣愣地从电脑上移回视线。
“怎么了?”他问。
蒲歆曼摇摇头,想起自己没问完的话,继续问:“你不趁着今天放假去买点吃的放在家里吗?没几天就要过年了。”
“买了我又不会做。”
她啧啧两声,这人怎么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你想干嘛?我才不会心疼你。”
关正兰挑了眉,对她的话存疑,“你上次买的还剩很多,够了。”反正就他一个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在家吃。
蒲歆曼见他一脸想当然,忍不住嘲笑:“关医生,你平时吃多少你心里没点数吗?”
她还是叫关医生,也时常听众人叫她“曼曼”,不知她还有什么小名。
关正兰似笑非笑十分好奇,遂问她。
“我小名可多了,小曼,曼曼,小歆之类的,都是随他们高兴。”
“阿歆呢?”
她怔了怔,“也随你高兴呀,那你呢?我还是叫你关医生还是……”
“也随你高兴。”关正兰从善如流,他看着屏幕上的人认真思索,那撮翘起来的头发随着她偏头的动作在眼前晃来晃去的。
“大关?正兰?哥?好像都不行……”只有舅舅那些长辈们才会叫他名字,温会慈都是叫师哥,黎敬是直呼其名。
突然,她灵光一闪,突然盯着屏幕笑得不怀好意,坐在滑椅上的关正兰见此连忙抻手回退,远离手机屏幕,眯了眼,摸不准道:“你在憋什么坏招?”
蒲歆曼看着他,叫出那个名字:“关一针?”
“……”
只有王培被他惹急眼了才会叫他关一针,蒲歆曼此刻笑得不能自已,已经顾不得电话那端的人黑如锅底的脸,仍旧笑说:“正兰哥哥现在听着又太酸了,比不得小时候了。”
关正兰轻叹一声,似乎有些可惜。
同样有些惋惜的蒲歆曼灵光一闪,抬起头盯着他,“那……关关?”
她喊完吃了一颗草莓,见屏幕里那端关正兰的笑容越发勾人,一瞬看得入迷,喊着让他别转换摄像头。
那样的昵称,只属于他的,从她口中唤出的,像是被刚摘下的蜜桃甜到了每一寸味蕾,而后心甘情愿地依她,只愿甜度不减。
到点儿她依旧被赶去睡觉,恋恋不舍地在他耳边喊了好几遍“关关”,弄得关正兰差点破功。
心早已经被她挠得痒痒的,若她此刻在身旁,一定不会被放过。
蒲歆曼见好就收,调戏完人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关正兰在另一端看着她安静地睡着,想起昨天温会慈的话摇了摇头,他们就那么一致认定被吃定的是她吗?
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他们倒是该担心担心他了。
——
大显:「我们这儿暂时没有确诊的」
黄山:「+1」
何钧:「我就在A市,20号后出去买过生活用品,防护措施到位了」
小参:「呜呜呜我在去H市的路上」
众人在群里扣了一连串问号,询问她原因。
小参:「我外公外婆住在那边的,我妈这两天担心坏了,但是接他们出来又不好,我爸就说去那边陪着老人家,已经在高速上了,晚上应该能到」
小参明显感觉群里安静了一下,随后接连的红包发了出来,她手都快点软了。
小参:「这么大的红包你们怎么不抢?」
何钧:「你的压岁钱」
大显:「不要就还给我们」
小参:「哪个说的不要?」
黄山:「你这回呆家里天天打游戏也不怕挨骂了」
小参:「也是吼」
高速上信号时好时坏,小参盯着那个圈转了半天终于将私信发了出去。
小参:「【邮储银行】2020年1月21日10:10您蒋小参账户工资金额6000.00元,余额14678.03元。」
老板:「1月工资」
小参:「我读书挺多的姐你可别骗我,我就一个兼职的,再说了1月工资早在7号之前结清了」
老板:「那就2月工资」
小参:「你好任性我好爱」
大群早被大显和黄山炸了,店里的其他员工也都私信她。
从昨天收到那封从法国发来的邮件后,心情一直阴晴不定,加上今天发给关正兰的消息也石沉大海,蒲歆曼这会儿实在没有精力回应,遂在几个工作群发了消息就潜水了。
「安心过年,带薪休假」
——
“你不吃饭吗?”蒲原看着她上楼,问道。
蒲歆曼摇摇头,径自走向房间。
在电脑前坐下,一遍一遍浏览着最新的疫情消息,刻意忽略往日最关心的A市,她竟然不敢去打开那个闸口,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迅速逃离。
下午王培给她发影像资料时说漏了嘴,关正兰去隔离医院了,她道谢后没有追问。
怪不得他今天一直没回消息。
临睡前温俞羚上楼来给她送点吃的,见她埋头在臂弯里,走过去拥住她轻声安慰:“别担心,他有分寸的。”
她靠在温俞羚怀里,妈妈来劝她,那肯定已经知道了,所以是他给妈妈打电话了吗?
“我不是怪他去,更不会阻挠他,我只是担心……”她闭上眼,不敢拉开回忆的闸口,那些记忆涌来她就控制不了了。
他们都是这样,从来不对她讲实话。她已经在这上面吃过大亏,不想重蹈覆辙了。
恋爱前关正兰就为两人大相径庭的性格反复为难过,彼时他总认为自己太年轻太幼稚,此刻她也怕他仍以为自己少不更事,所以才会对自己有所保留,这次如果她处理不好,以后类似的事恐怕他更选择不告知而独自承受。
她不想一直被他当做小姑娘,那样的感觉有些糟糕,她说过要陪伴他的,可是好像没什么用。
烦乱思绪困扰着,到最后成了对自己的恼怒,连接电话都成了费力气伤脑筋须得避之不及的事。
“你不回消息,他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你最近这几天一直盯着电脑浏览这些信息,你这个状态告诉你不是雪上加霜吗?”
蒲歆曼垂眼没再说话,她送温俞羚回房出来时被蒲原叫住,“你的手机,关医生的电话。”
蒲歆曼顿住开门的手,盯着那支手机,见她不接,蒲原走过去塞给她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阿歆。”
蒲歆曼回房关了免提,将手机捂在耳边,好一会儿才弱弱地“嗯”了一声。
从轮班到现在等了好久的关正兰,那边一开口软软糯糯的声音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叹了口气,轻声温言梳理她那些情绪,“我不想你担心,不知道你不喜欢被蒙在鼓里,我很抱歉。”
蒲歆曼趴在床上将手机搁在耳边,一手抠着薄被上的小花儿,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你下班了?”
“我到家很久了。”
轮班看到王培发的消息截图时,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太冷静了,寥寥几个字无端让人心口发紧,他想起初次在走廊撞见她抽烟,她抬头那个眼神,掩藏了太多从不被她宣之于口的情绪。
那个时候他就在想,那么年轻的人眼神怎么会如此沧桑颓败,竟是与记忆中的小女孩重合不了。幼时的她是有些娇憨的,更多时候都是善解人意的,比如拉起他的手喊他正兰哥哥,抚平他心中因愧疚而生的起伏褶皱。
去年初见她时,即便夏天她也穿着长袖长裤,那次她坐在长椅上出神,袖子滑落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臂,有些病态的白,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
幼时的她天真活泼,即便惧怕他也断不会压抑她的贪玩天性,可如今她眼中时常不经意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她掩藏得太好,如果他不是碰巧遇上,可能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她活在阳光下,微风中,肆意里。
想到这他自责不已,不该瞒着她的。
“你明天几点上班?”蒲歆曼整理好情绪,问他。
“比以往早一些。”
蒲歆曼点点头,又问:“吃晚饭了吗?”他那个胃病令人担忧。
“吃过了,统一送的。”关正兰默了会儿,半是安慰半是诚恳:“阿歆,你有权利对我发脾气,无论从什么角度出发,埋怨也好生气也好理解也好,都是你的权利,是我之于你,唯独你有的。”
蒲歆曼愣愣地还在思考着他话里的意思,又听见他说:“我只是不想你担心,没有其他任何心思,你担心我我反而很高兴。”
这一刻她只觉得眼睛酸涨得厉害,那些连妈妈都会误解的心思,远在天边的他竟然都知道。他竟然知道自己是不想反被小心翼翼守护,他没再认为自己年轻幼稚少不更事,他将自己置于平等的恋人位置,单纯的不想让她担心。
就像她知道他是以最不易被人察觉的情意做出选择,他不期待别人的感激,亦不喜欢将自己陷于各类情感怪圈,踽行于世,他只是在做他觉得正确的事,他那些温柔悲悯情意不会因为她成为他的牵挂而浅淡,反而会因为她而变得更加勇敢。
那种微妙的心灵相通的感觉迅速扩大,让她原本烦闷苦恼的一颗心被塞得满满当当,全是他。
她知道那是他的工作,往大了说是他们那群人的职业信仰,如同自己秉持着初心热爱自己的工作一样,这是很简单纯粹的事情。
她承认不可避免地被那封邮件影响,被毫不留情地拖回了她曾努力想要爬出的漩涡,一点一点爬出细如发丝且不断生长的藤蔓不停地缠绕她。
这几天眼睁睁看着自己一遍一遍反复沉沦,状态实在堪忧,让她连往日最简单的工作也变得难以推进。她有些惧怕那样的感觉,直到今天知道他去了隔离医院后彻底击垮她的心理防线。
对未知不确定事物抱有强烈的抵触心理外还有恐惧和焦虑参杂,非要等到明了有确定的方向,她才会稍稍觉得心安而后一直反复,控制不住地被那些负面情绪的侵袭,无法从外界排解,无比担心又生着无名闷气。
好像已经超出了这件事的本质发散到很多层面,让她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
此刻他三言两语便化解自己发酵了许多天有口难言的情绪,无论是否因他而起,却因他而被安抚,他在忙碌间隙依旧不忘嘱咐王培,他那么妥帖温柔,她怎么舍得他低声致歉。
她忍下心中起伏,“我想你了。”更担心你。
关正兰躺在沙发上听着女孩略带哭腔的声音,语声微哑:“阿歆,别哭。”
原本没想哭惹他心疼的,他一开口哄人她就莫名心酸,喉中哽咽发紧,只得悄悄平复静静听着他讲话。
“阿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嗯。”
“听你妈妈说你没有吃晚饭,嗯?”
似乎是哼出来的尾音欲语还休的性感,温柔得一塌糊涂,让她对其听之任之,连忙道:“我现在吃。”
“方便视频吗?”
蒲歆曼瘪瘪嘴,像是嗔怪,“吃饭有什么好看的?”
关正兰挑眉,那是谁以前老是在一旁看着他吃饭来着?
蒲歆曼刚挂上电话就接到视频通话,那端的关正兰调整好角度看着她吃饭。
“看得到我吗?”
“你也往上调一下,我看不见你的脸了。”
她没答话,只是一直点头。
“还生气吗?”
“还是点头?所以还在生气?”
蒲歆曼反应过来赶紧摇头,“不是的!我没有!”从头至尾都没有生过他的气啊!
“慢点吃别噎着了。”
“哦。”
“阿歆。”
“嗯?”
“我想你。”
“嗯…”
“不信吗?”
蒲歆曼摇头,不是不信,只是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表达,她有些措手不及更多的是欣喜,让她差点忘了回应,“我……我也想你。”
郁闷了一下午的心情终是放霁,见她难得乖巧便起了逗她的心思,“我看见小参对你歌功颂德的朋友圈了。”
“……”
他在视频那端轻声笑,眼尾都染上一丝引诱,“那蒲老板什么时候接济一下我呢?”
“黎敬说你不缺钱。”
“……”
“你上次说扣年终奖,我问黎敬他说你新买了房子。”
“……”
“他说让我不要省吃俭用。”
关正兰扶额哭笑不得,端详着视频那端认真吃饭的女孩,她总是巧妙地照顾周围人的感受,妥帖温暖的人心思细腻却不懂得趋利避害,明明可以被宠爱却是想要给予他爱护他,连生气都归咎于自己,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疼泛上他的心头。
才刚刚恋爱就如此心灵相通,让他有种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的错觉,果真上辈子也是一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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