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柯南]今天的我也不想工作

　　为了完全入味，做蜜汁煮肉要花的时间最短也要在一个小时以上。再加上突然增加的寿喜锅和原本预订的沙拉，等三人坐到餐桌前准备开餐的时候，时间已经从阴雨连绵的傍晚转为了月朗风清的深夜。

　　装满食材的漆黑铁锅架在便携燃气灶上，焦糖色的汤汁咕噜咕噜的冒着泡。边缘微微卷起的牛肉片、切成细丝的牛蒡和胡萝卜、厚实的板豆腐……各种各样的食材堆得满满的，热气从食物的缝隙中缓缓钻出，将寿喜锅上方的空气蒸腾成朦胧的雾色。

　　纹理清晰的牛肉片切得薄薄的，沾裹在外面的蛋液适当增加了鲜嫩爽滑的口感，为了照顾她的口味而刻意增加了甜度的汤汁在舌尖上蔓延开来，肉质嫩得仿佛微微一抿就会融化。

　　“超美味！”
　　北白川朱里亚幸福的眯起眼睛。

　　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超大号饭盆里的基基兽也跟着发出了模糊不清的称赞。他两颊撑得鼓起，像是在囊袋里塞满食物的松鼠，偶尔抬头的时候能看到眼睛下方沾着的零星几粒米饭。

　　“喜欢就好。”诸伏景光笑着回道。他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拎着酒杯无意识的小幅度摇晃着，投向两人的视线柔软温和。

　　因为是幽灵的关系，吃不吃东西对于诸伏景光影响不大。

　　幽灵状态时他碰不到东西，自然没有办法进食，但在朱里亚研究出了实体化的方法后，说着‘明明景光先生就在旁边却只有我一个人在吃东西感觉好奇怪’的少女便开始强硬的拉着他一起吃饭，他也因此重新恢复了日常进食。

　　好在实体化的状态下摄取的食物和水哪怕恢复成幽灵状态也不会从身体里掉出去，不然诸伏景光还真不敢顺着朱里亚的意思吃东西，就怕把每一次吃饭都变成欧美式恐怖片。

　　不过，他想，明明不吃东西也不会感觉到饿，吃多了的时候却还是会觉得撑；明明不需要睡觉也不会感觉到困，却还是可以像是活人一样入睡和醒来；明明不存在正常运作的生理机能，却还是会被安眠药麻醉药之类的东西药翻……这种实体化后多出来的设定完全搞不清意义和原理，有时候甚至会让他错以为自己还活着。

　　乳白色的热气在餐桌上飘荡着，坐在他对面的朱里亚的样子也因此变得有点模糊不清，像是隔了一块做工粗糙的毛玻璃。诸伏景光抿了一口酒，逐渐恍惚出神。

　　……
　　……

　　并不是所有人死掉之后都能以人型灵魂状态出现的，朱里亚有一天这么告诉他。

　　普遍来讲，所有人死了之后只会变成颜色各异的无意识光球，不是飘在自己熟人的身边，就是呆在自己死掉的地点。从出生到现在，少女遇到的人型并且恢复了意识的幽灵，只有他一个。

　　诸伏景光是在一年前左右从死亡的长眠中苏醒过来的。

　　他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隐约知道自己好像是叫‘诸伏景光’之外，其余什么都不记得。

　　什么也想不起来，自然也无处可去，连想当背后灵都找不到人跟。同时，因为已经死去的关系，也没有办法和常人交流。
　　唯一能看到他的只有‘叫醒’他的北白川朱里亚，于是他便一直跟在少女身边，充当一个随时向她报备基基兽行踪的幽灵监视器。

　　一开始心脏的位置偶尔会感到刺痛，耳边总是响起有人叫他Scotch的幻听。网上搜索不到任何有关‘诸伏景光’的资料，出于某种不好的预感，他也不想让少女继续深挖，只能自己暗自猜想。

　　他甚至想过自己生前是不是在哪家酒厂当过商业间谍，然后不幸身份暴露被一木仓崩了了事。

　　这不知道该说离谱还是准确的猜想让他在记忆恢复后差点笑出声。

　　直到半年前，北白川朱里亚找到了操控数码波让周围空间digital shift化的方法，他才在得以获得实体。脚踏实地的那一刻，丢失了的记忆也跟着纷至沓来。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谁，又是因何死去。

　　——16年前的羽田浩司被杀案。他所卧底的黑衣组织的二把手朗姆失手的案件。

　　……
　　……

　　最开始听到这个情报只是无意。

　　一开始甚至都与朗姆无关，只是听说了曾经在公安内部看过的悬案‘羽田浩司案’可能和组织有关。
　　当时他已经获得代号挺久的了，行动方面也没有被严密的监视着，打探到‘羽田浩司是死于第一代APTX4869’这个情报虽然有点难，但并没有费多大力气。

　　和他一起潜入组织的零还在北海道那边处理组织派下来的任务，暂时没有安全的联系方法。他便拜托联络人酒井雅臣在公安的数据库内搜索所有和‘羽田浩司案’有关的资料，同时自己先独自在组织内展开秘密调查。

　　这个案件作为未解明的悬案在公安的研修课程中展示过，资料对于公安来说都是公开的，找起来很容易。难点是在于找到合适的时机进行联络。

　　和负责情报收集的波本不同，负责狙击暗杀的苏格兰威士忌一旦被发现在暗地里做些什么的话，比较难找到合适的借口，虽然能够解释过去，但因此增加了嫌疑反而划不来。

　　他等了3天，没等到和酒井的联系机会，也没等到在外地出差的同伴回来，反而等到了组织派发下来的新任务。

　　任务目标是两名外籍的药物研究人员，为了钱和组织合作，又在中途因为害怕而想要退出。
　　负责狙击的是他和他当时的搭档黑麦威士忌。完成任务后黑麦先一步离开，他则搭乘负责接应的琴酒的车回组织。

　　组织那时接连出现了好几起药物研究人员想撒手不干的情况，算上这次他已经连着三个目标都是药物研究员了。
　　大概是这宛如遭遇了什么厄运一样的展开让伏特加心生感慨，总是智商掉线到让人怀疑‘他到底是怎么才在组织里面活下来’的伏特加从‘组织外的药物研究员’说到‘雪莉’，从‘她的研究’说到‘她父母宫野夫妇’，又说到‘第一代APTX4869’，最后——
　　‘说起来，那个美国商人，朗姆在——’。

　　也许是这不会自己关闭的单口相声情报泄露机终于让琴酒听烦了，或者说也可能是因为琴酒暂时不想失去这个同时担任司机捧哏等多项工作的工具人跟班，他冷笑着哼了一声‘那家伙可不会想听到这个’，截断了谈话，让开车的伏特加冷汗直冒的闭了嘴。

　　坐在后面，偶尔用语气词应和伏特加几声的诸伏景光看着窗外，假装没感到琴酒一扫而过的视线，默默将这段废话里唯二两个有用情报，‘朗姆’和‘美国商人’记在心里。

　　听琴酒的意思和口气，朗姆大概在干掉某个美国商人时遇到了什么。也许是遇到了点麻烦、也许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发生了、也许是受了伤……也许是，出现了什么疏漏。
　　诸伏景光想起了他正在调查的，他只记着个大概的羽田浩司被害案。在那起案件中，和羽田浩司在同一酒店相同时间死掉的，还有美国的资本家阿曼达·休斯。

　　朗姆是组织中从没有现出过真身的二把手，和boss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羽田浩司案真的和朗姆有关的话，那么就必须快点通知酒井，继续让他把这当成组织犯下的普通案件来调查的话就太危险了。

　　又完成了两次组织的任务后，尽管诸伏景光没能找到合适的和降谷零互通情报的时机，但他终于找到机会联系上了酒井，告诉对方停止调查，并让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上司。

　　通完电话的当天正午，他就感受到了陡然严密起来的监视、背地里跟着他的数名组织成员、以及他走到哪就跟着开到哪的信号干扰器。

　　那时他还不明白有问题的到底是酒井还是警视厅，但不管是哪一个，他暴露了这件事都是确定无疑的了。

　　手机信号被屏蔽，逃跑的路线也全部被封死，无处可逃的他最后也只剩下死亡一途。

　　意识沉入一片黑暗。
　　他无知无觉的跟着黑色的河流飘荡许久，再次睁眼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和他没有任何交集的北白川朱里亚身边，成为了第一个可以和少女交流的幽灵。

　　……
　　……

　　在恢复记忆之后，诸伏景光也曾利用过幽灵状态跑去勘察他还是‘苏格兰威士忌’时使用过的据点，但不管哪处都已经人去楼空。

　　卧底‘苏格兰威士忌’已经死了两年多了，双方的监视和反监视、蹲守和反蹲守都已宣告终结。空置的房屋有的放在那里等待出售，有的已经住进了全然无辜的普通人，不管是公安还是组织都没有再在那些地方出现过影踪。

　　在网上搜索‘酒井雅臣’时倒是有所收获。

　　酒井雅臣和他不同，没干过卧底的酒井的身份保密性没有那么严格，诸伏景光费了点时间，还是查到了对方的死讯。

　　死因是在路边打电话的时候，被失控的卡车冲上人行道碾压而亡。卡车司机是被裁员后陷入了严重经济危机的中年男性，醉酒后神志不清，把车开上了人行道，司机当场死亡，包括酒井雅臣在内一共三名路人被不幸波及死去，还有数人受伤。和他死掉的时间是同一天，大概是上午11点左右，应该是刚和他联络完就遇害了。

　　——也就是说有问题的不是酒井，而是多少能接触到公安、能侧面打听到公安人员一些行动，但是并不能直接获得情报的警视厅高层人士。

　　这个结论不妙的让诸伏景光脸色发白。

　　他想通知公安，但完全想不出可以取信对方的方法，也不能拜托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的朱里亚帮忙。

　　北白川朱里亚还没到14岁。哪怕她能够看到幽灵、养着一只从来没人见过的生物、古古怪怪的地方多的要命，她也只是一个未成年——是作为成年人的他必须要保护的年幼孩子，是作为刑警的诸伏景光必须要保护的普通民众。

　　怎么可能将她牵扯进危险之中。

　　没办法直接通知公安的诸伏景光只能采取24小时轮流盯人行动。正好他不用休息，就直接用幽灵状态守在了警视厅，试图找出到底哪个人才是卧底。
　　——结果他发现幽灵状态下的他看不到电子屏幕里显示的任何内容。

　　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就在这时，似乎是对他的保密主义忍耐到了极限，一直没有询问他任何问题的少女终于展现出她‘熊孩子’的那一面。

　　黑发少女举着笔记本电脑，语气认真的通知一筹莫展的诸伏景光：‘如果你现在不把全部事情都告诉我的话，我就去网上发帖问诸伏景光是谁，贴上你的照片还会附带说北白川朱里亚在找你——每一个热门网站、每一个交流论坛我都会贴。我甚至可以黑了报社，让这件事上今日的头版头条。’

　　这威胁强力有效，像是钥匙丢了打不开门于是直接上了炸.药，一击就将诸伏景光所有的推脱和借口都击沉。

　　在‘我不听我不听’攻势下败退的诸伏景光将所有情况都告诉了北白川朱里亚。

　　当时还发着脾气的少女在他说完后只思考了5分钟就飞速的从生气状态切换成兴奋状态，她双眼发亮，用一种让诸伏景光脊背发凉的目光看过来，单刀直入的宣布了作战计划。

　　‘为什么必须要让他们相信啦，’少女气势满满的得意哼笑，‘我们来主动泄露一个公安的计划好了！’

　　诸伏景光一脸自己听错了什么的表情。

　　‘我来骇入公安的数据库，景光先生你来选一个即使不是公安的人也可能知道、失败也不会造成伤亡的计划，然后我们来勒.索公安！’
　　‘嗯，名字就叫犯人A好了！我们勒.索公安，让他们给钱，不然就把他们的计划泄露出去。我会把情报是从警视厅高层那边泄露出来的这一点做得隐蔽又逼真的，等公安追查下来的时候，他们就自然会怀疑警视厅里有内鬼了！’

　　尽管当过犯罪组织的卧底，但除了完成组织任务的时候之外都是守法好公民的青年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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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两人还是按照北白川朱里亚那在法律外侧疯狂蹦迪的计划行动了。

　　效果和预想的一样，收到了威胁信的公安一路追查，发现情报泄露的源头是某个警视厅高层。
　　虽然他们最后没能查出来到底是谁泄露了情报（尽管他们本来就查不出来），也没查出来到底谁是组织卧底（尽管他们本来就不知道要查），但公安针对警视厅人员的保密和戒备都明显提高了。

　　顺利达成目的的两人那天晚上吃的就是寿喜锅，就连配菜的沙拉也和现在的一样，是鸡肉沙拉，只有蜜汁煮肉换成了超大版双层巧克力布朗尼。

　　“……难道吃寿喜锅配鸡肉沙拉的时候一定会发生什么好事吗？”总觉得这个结论得来的完全没有逻辑。

　　诸伏景光把玻璃杯举到嘴边，什么也没尝到。他疑惑的眨了眨眼，低头一看，才发现杯子里的威士忌已经被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喝完了。

　　哈，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果真是极有可能知道了boss的真身这一点冲击性太大了吗……

　　回过神的青年放下杯子，也没打算再继续添酒。

　　他抬头看向右边，朱里亚正用筷子在碗里搅拌着寿喜烧汤汁、可乐、魔芋丝、生鸡蛋、还有牛肉的混合物，也不知道最后会做出什么口味的黑暗料理；他再转向左边，基基兽正把大半个身体都埋进碗里，只剩下两条小短腿露在外面，圆滚滚的身躯摇摇晃晃的，保持着危险而绝妙的平衡。

　　……总觉得，走了个神就变成了这种状况，也是一件足够富有冲击性的事呢。

　　诸伏景光用力揉了揉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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