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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09
这一觉奚维依然睡得不太踏实，他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梦，全是由上一世的零碎记忆拼凑起来的，直到最后他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那些梦实在太真实了，哪怕奚维潜意识里明知道他亲身母亲死亡多年，但是当他在梦中再次站在那间狭窄逼仄的浴室门前时，封存在心底那股压抑又窒息的绝望几乎是扑面而来，甚至不给奚维一点挣扎和逃脱的机会。
他四肢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只能直愣愣伫立在眼底，眼睁睁望着他母亲的尸体在浴缸里鲜红色的水中泡得发白发胀。
“儿子！是他们把我们害成这样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错！”母亲许慧不知何时睁开双眼，她猛地从浴缸扑过来，发狠地抓住奚维的双臂，原本漂亮清秀的五官在狰狞的表情下愈发显得扭曲可怖，丑陋到让奚维感觉恶心，连胃里的液体都在翻滚着。
幼小的奚维没有力气反抗，像个失去了提线的破布娃娃似的被许慧发疯的摇来晃去，耳边响彻着许慧那尖锐得仿佛要刺穿耳膜的声音：“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放过他们！你是奚家的孩子，奚家的财产也有你的一部分，小维你听清楚了吗？你以后要把属于你的东西夺回来！最好让那个女人和她两个野孩子从奚家滚出去！”
那个时候的奚维仰起头怔怔望着陌生的母亲，他早已习惯许慧时不时就要发神经的性格，或许等不了多久，许慧泄愤的巴掌便会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疼到麻木。
可是现在，奚维忽然很想对许慧说：“我听不清楚我也不想听清楚，不要把你的思想强加到我身上，你是破坏了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而我也不应该被生下来，我们的存在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错误！”
“唧唧——”
“嘿。”
有只冰凉的手在轻轻拍打奚维的脸，力道很轻，拍得奚维有点舒服，他下意识用脑袋往手心里蹭了几下，很快就感觉到那只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唧唧——”别停呀，奚维发出几下不满的哼唧声，其实他说的是人话，传到耳朵里却变成了奇怪的声音，像是小奶猫小奶狗在撒娇似的，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奚维瞬间从噩梦中惊醒。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琥珀色的漂亮眸子，有几缕灿黄的阳光倾斜着落入，那双眸子在有些刺眼的光线中呈现出半透明的浅色，近得仿佛能看清楚其中的纹缕，好像盛满了破碎的星光，奚维不由得看愣了，只见那双眼眸微眯，紧接着一只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下。
“真是条呆龙。”清冷的嗓音里挟了些微无奈的情绪，稍纵即逝，不过还是被奚维捕捉到了。
奚维呆愣地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楚他面前是尊贵的尤斯塔斯陛下，他依然大大咧咧趴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扇动着背后的羽翼，坐在桌前的尤斯塔斯却换了衣服，乌黑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两三缕不受控制的发丝垂于面颊前，与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此刻室内已被明亮的阳光填满，奚维扭着黑乎乎的脑袋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迟钝的发现自己在桌上睡了一夜，四肢和脖子都有些酸痛，但是奚维顾不上那么多，得寸进尺用脑袋蹭着尤斯塔斯的手心，丝毫不放过任何可以抱住这条金大腿的机会。
尤斯塔斯似乎很享受奚维的信任和亲昵，把手举在半空中，任由奚维像是擦脸似的把整张黑脸都埋进他手心里蹭啊蹭，随后恶趣味地缓缓抬高手——
沉浸在撒娇中不可自拔的奚维并没有发现尤斯塔斯的小动作，直到他举着两只前爪子颤颤巍巍站立起来都够不到尤斯塔斯的手心时，才察觉到异样，抬头一看，明明那只手就放在他脑袋上方，却怎么都触碰不到。
奚维转动着圆溜溜的眼睛，很快就把视线转移到尤斯塔斯脸上，尤斯塔斯嘴角微翘，眼中泛起柔和的光芒，他用指尖点了点小黑龙的脑袋，轻声说：“飞起来。”
奚维：“……”看来这位陛下真的把他当成玩具了。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奚维的小命还捏在这位傲娇陛下的手里，就算尤斯塔斯要他表演用鼻孔吃榴莲，他也只能含着泪照做，也希望尤斯塔斯不要有这么奇怪的癖好。
于是奚维努力扇动双翼，下一秒便腾空而起，可惜他的飞行技术不过关，歪歪扭扭只能勉强保持平衡，好不容易靠近尤斯塔斯的手，正准备把脑袋凑上去，那只手倏地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接着就听到尤斯塔斯带了些笑意的声音：“在你后面呢。”
奚维在半空中歪斜着转了好几个圈才找准尤斯塔斯所说的后面，他眼中一喜，连忙朝那只手飞过去，结果这次依然是他还没碰到指尖，尤斯塔斯又恶作剧的拿手绕了奚维一圈，就是不让奚维碰他。
如此反复几次下来，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空中转悠了半天的奚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偏偏尤斯塔斯还似乎觉得这么做很有趣，用手在奚维跟前晃了晃：“小东西，怎么不动了？”
生了一肚子的奚维再也抵不住扑面而来的委屈感，正在挥动的双翼骤然停住，然后扑通一声落在桌面上，他像只动弹不得的乌龟似的敞开四肢趴着，黑脸对着桌面，如果他还是个人，那么尤斯塔斯一定能看出来他那微红的眼眶和鼻尖，以及委屈到爆炸的表情。
可惜尤斯塔斯只能看到一张漆黑到看不清五官的小脸，并且这张小脸还是埋在桌面上的。
奚维太委屈了，憋在心底那股悲伤的情绪如同一条奔流的河水，稀里哗啦沿着他的眼眶涌出来，即便在上一世的童年时期被许慧虐待，奚维也未曾这么伤感过，至少那时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生活在已知的地球上，而现在他连最基本的成为人都做不到，还被其他人当成玩具肆意戏弄。
内心的恐惧以及对未来的迷茫交织成一张网，将奚维整个人从头罩到尾，他甚至在想，还不如一头撞死在墙上算了，就是不知道能否一次性撞死一劳永逸。
奚维是个行动派，心里刚这么想完，就开始这么做了，他找准一面没有任何修饰看起来更容易撞死的墙，挥起双翼就准备横冲过去，哪知道他的身体刚飞离桌面几厘米，就被一双手稳稳抓住。
“你还委屈上了？”尤斯塔斯把奚维抱入怀中，说话的同时有冰凉的指尖从奚维眼角抚过，温热的泪水被抹去大半，奚维愣着没动，直到感觉尤斯塔斯抱着他起身往外走时，才慌忙抬头。
“唧唧！”放开我！
“别动。”尤斯塔斯在奚维脑袋上点了点。
胆小如鼠的奚维立即停止挣扎，但还是不甘心的发出底气不足的抗议：“唧唧……”
尤斯塔斯垂眸看了眼怂得快要缩成一团的小黑龙，眸中的笑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他愈发觉得这条小黑龙听得懂人话，也许它还会在某一天开口说话，尤斯塔斯心里隐约有些期待，
不过转念想到刚才小黑龙泪眼汪汪的样子，尤斯塔斯又有点生气，他单手搂住怂成球的小黑龙，另只手报复性的捏了下它薄薄的耳朵：“小东西怎么这么小气呢？跟你玩一会儿还伤心得哭起来了，待会儿吃了早餐，看我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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