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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肆
“对了，当年你送我的那支发钗，我还留着呢。”林夕语笑了笑，低头把玩着玉灵柔软的发丝，“介意我把它给玉儿戴几天吗？”
玉儿便是这小玉灵的名字。
洛尘一愣，接着道：“......不介意的。”
屋内寂静了几秒。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莫君澜拧着眉打破了沉默。
洛尘失笑——果然是莫君澜的性子啊。
他说：“记忆都回来了，那就留着吧，想来他们应当不会强迫我再次封存记忆。”他顿了顿，“我不会再回人间了，继续留在这做无常或者账房先生倒也不错。”
玉灵鼓了鼓腮帮子，做出了一个听故事的人正常的反应：“幸好最后那个金鈺死的很惨！”
林夕语轻轻碾了碾脚尖：“嗯，他估计现在还在这下面的油锅里滚着的吧。”接着她半眯起眼睛，“而且，他受完罚回来再投胎还要落入畜生道。”
她是说给玉灵听的，也是解释给洛尘的。
洛尘的眸光暗了暗：“那我便放心了。”
玉灵盯着他，突然用那清脆天真的声音问道：“后悔吗？”
“什么？”洛尘一愣。
“养了这么只白眼狼。”
洛尘闭了闭眼睛：“后悔有什么用吗？”
林夕语淡淡一哂：“是啊，没什么用。”
莫君澜也抬起眼睛：“让他付出代价便是最好的选择。”
玉灵眨了眨眼。
洛尘笑了笑，转移话题道：“算了，不聊这个了。君澜，听说吏部给你安排了个新来的鬼差做徒弟？”
莫君澜抿了口茶，淡淡应道：“嗯。”
玉灵闻言有些兴奋：“我知道我知道，那个男鬼长的好生俊秀呢，”她撇撇嘴，“比顾明升好看多了！”
林夕语忍俊不禁：“莫管事和洛尘还不够你看的吗？”
她这几天每天带着小玉灵往莫君澜那里跑，看到了那个鬼差来报道的场景。
那新鬼差名唤秦越淮，黑发黑瞳，长了一双精致的桃花眼，薄薄的单眼皮。他身材颀长，总是披着一件浅金云纹薄衫。
秦越淮生的端正，得了地府不少女鬼差的赞言，不过，他听见也只是浅笑不语，只是微微颔首权当回谢。
毕竟，他是为了等他的妻子才留下来做无常鬼差的。
当时玉灵一时好奇问了一嘴：“留在这地府可是要封存记忆的，你怎么认出你的妻子？”
那个男人挑了挑眉，转身看着她自信道：“无论我有没有记忆，都会爱上她的。”
在一旁听着的林夕语一怔，接着失笑，真心实意的祝福：“那便祝你早日如愿吧。”
她最爱四处游历，见多了各种各样的负心人，但情深至此的，倒是少见。
莫君澜静静看着喧宾夺主的彼岸花和玉灵不可置否，金眸中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多谢姑娘了。”秦越淮对着她一抱拳。
被称呼为“姑娘”的林夕语忍俊不禁：“好说。”
果然，刚来的新鬼还不认识她，就是可爱许多。
毕竟地府大部分鬼见到她都是被吓得瑟瑟发抖，偶尔有几个胆大且正义感爆棚的投来怒视，让她颇感无辜。
还有些自诩实力强大的恶鬼一脸不怀好意地觊觎着她，那充满恶意或欲望的目光令人不适。
当然，这种鬼往往下场也格外惨就是了，大多变成了彼岸花海的盘中餐，还有些索性被她撕了个粉碎。
接下来就是莫君澜取走秦越淮的记忆，然后言简意赅地教他些地府的常识和注意事项，玉灵对此没有兴趣，也没仔细听。
听着玉灵絮絮叨叨的说完，洛尘的心情也好了些许。
有个活宝在，任何悲伤的气氛都持续不了多久。
又聊了几句，莫君澜和林夕语带着玉灵告辞离开。
“说来，莫管事这么拼命工作，也快攒够换回记忆的功德了吧？”林夕语牵着玉灵，偏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莫君澜。
莫君澜点头：“是，大概快了。”
说来也真是了不起，他用一百多年的时间做到了别的无常四五百年才能做到的事。
不仅已经高升为管事，还赚功德赚的飞快。
“准备要回记忆吗？”林夕语笑了笑。
莫君澜皱眉犹豫了半晌：“......嗯。”
林夕语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不想要自己过去的记忆？”
莫君澜垂下眼眸：“嗯。”
却是没有解释。
莫君澜以前确实没想过要拿回自己生前的记忆——既然当初选择了放弃，那就没什么再捡起来的必要了。
但他还是很在意当时在忘川河边看到的场景。
那一瞬间，他看到自己映在水中的模样是一个清苦的书生。
忘川水的倒影是事物最原本的模样，可莫君澜就是地府的莫管事，这毋庸置疑。
从没有哪个无常在水中的倒影是生前的模样。
更何况，那映像只是一瞬间便变回了原样，莫君澜并不觉得是他看错了。
他想要拿回记忆，看看究竟是为什么。
“在想什么？”林夕语往前走了几步，伸出一只纤细白嫩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莫君澜回神，抬眼看着她下意识道：“没什么。”
林夕语没有刨根问底：“等到年节的时候，要陪我去凡间看看吗？热闹得很。”
莫君澜刚准备拒绝，就听她继续道：“你太闷了，合该出去玩玩的，就当带着玉儿见识见识人间了。”
几个月后，直到莫君澜带着一大一小伪装成人类的两只妖精走在人间的大街上，都没想通自己为什么要答应。
当时谢必安听到他要告假还吃惊了一下。
看着上司一脸“有情况”的八卦表情，莫君澜无奈，还是忍不住解释：“没什么的，就是突然想去人间转转。”
谢必安脸上是了然的笑：“黄泉路边的那一位，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吧？”
莫君澜：“......您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还让他白担心了好久。
恕他理解不了白无常大人的恶趣味。
谢必安温声道：“这种事就是要自己去体会才有惊喜的感觉不是吗。”
莫君澜：“......”没有，真的没有。
玉灵戴着洛尘送林夕语的那支蝶钗，蹦蹦跳跳的往前走，上面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快的晃动着。
她虽说通过萧月的记忆见过人间集市，可到底没有自己经历来的有趣。
莫君澜忍不住嘱咐：“别跑太快，当心走丢。”
林夕语失笑，唱反调比玉灵还早：“没关系的，她跑哪去我都能找到。”
莫君澜沉默着点头，不可置否。
行吧，他就不该多嘴。
“我要吃糖画！”玉灵拽了拽林夕语的衣袖大声道。
她所看到、听到的两个故事里都出现过的糖画让她很是好奇。
林夕语笑盈盈地点头：“好。”
莫君澜去一处摊子买了糖画来递给玉灵，看着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然后开心的眯起大大的杏眼：“好吃，甜的！”
林夕语忍俊不禁。
“晚上街上还有舞狮和烟花表演，我们可以等着来看看。”她微微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喃喃般的对着身后的两人介绍，然后转身看着他们，蓦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很精彩的。”
她的身后是艳阳暖煦。
莫君澜看着林夕语，眸光微微一动，嗓音柔和低沉地应了：“嗯，好。”
他突然觉得，偶尔来人间一趟，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聊。
“走吧，先去吃饭。”林夕语带着他们往酒楼走，“这人间的美食，可比不识好歹的厉鬼好吃多了。”
莫君澜跟着她走。
他自来到地府，便没吃过所谓的“人间美食”。
其他有家人后代的鬼差多少能得些供品，尝试些人间食物。
莫君澜从前大概一生都孑然一身，来了地府一百多年，从没有人给他供奉些什么，他自己又一心扑在公务上，不会像彼岸花那样跑到人间去玩，自然不曾尝过这些。
“去试试看吧。”眼前这女妖笑盈盈的对着他道。
那就试试吧。
好不容易来一趟人间。
三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外面的街道张灯结彩，一派新年新气象。
玉灵在椅子上有些坐不住，不停的四处打量着。林夕语熟练的拿起茶壶给三人倒上茶水。莫君澜则是偏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们都是出来置办年货的。”林夕语托着腮，睁着晶亮的眼睛看着莫君澜俊秀的侧脸，“人间有一习俗叫拜年，他们会走街坊互相道‘新年好’，所谓年货便是用来招待客人的零食。”
“当然，还不止这些，”她道，“年货还包括新衣、饭菜和给小孩压岁的红包。都是人间对新一年的美好期盼和祝福呢。”
玉灵便也探头去看窗外。
林夕语揉揉她的脑袋：“今年我也给玉儿包一个大红包。”
玉儿便睁着大大的杏眼地点头。
“也是这个时候，人们会去上坟。给先祖贡些吃穿钱财。当然，只要不是留在地府工作的鬼魂，都会很快投胎，是收不到这些东西的。”林夕语莞尔，接着对两人解释，“这种供奉更多的像是一种心理慰藉。”
“客官，您的饺子到了。”店小二热情地笑着端来了两盘白白胖胖的饺子，嘴里还说着吉祥话，“吃了这碗发财饺，新的一年财源广进咯！”
“那就借你吉言了。”林夕语接过饺子盘放在木桌上，弯起眼睛随口应道。
“您慢用。”
小二上完菜便离开了，很快他便吆喝着给另一桌上水饺，祝福的话变着法儿的说。
“吃水饺也是凡间新年的习俗之一哦。”林夕语夹起一个饺子蘸了蘸醋放在玉灵的碗里，又给莫君澜夹了一个，“听说这家店的饭菜味道不错。”
莫君澜微微一愣：“我自己来便好。”
“好，先尝尝吧。”林夕语对着他眨了眨眼，笑了。
说完她自己也夹起一个吃了一口，眼睛亮了亮：“这家店做的果然很好吃。”
“嗯，”莫君澜应道，语气里也带了些许笑意，他抬眼看着伪装成凡人女子的妖精，“味道确实不错。”
玉灵已经在以最快的速度吃东西了，完全没精力去管另外两人。
当真是像极了一家三口。
“可惜洛尘今天还有任务，不然叫上他一起来就好了。”小玉灵吃着东西，还含含糊糊的惦记着洛尘。
她喜欢长的好看的人。
林夕语揉揉她的脑袋：“下次一起。”
莫君澜动作优雅地吃饭，不可置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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